“这就是你画的人皮？”

“没错。”

“怎么是个男人？”

“我本来就是男的。”

“不是，我是说……你画个男人干嘛？这能勾引谁？”

“男人就不能勾引人了？”

“呃……你想勾引女人？这倒是一条新路子……难怪这皮画得这么俊俏，你说像那个谁来着……彦什么祖？”

“吴彦祖。”

“没听过……不过，陈丹青，你听我一句劝，咱们画皮鬼可没那么好做，尤其是这扬州城的女人，个个精着，不好骗！真要吃人心，还是挑男人下手吧，容易些，你看我这张人皮，胸大，屁股翘，一钓一个准。”

“我不吃人心。”

“不吃？不吃怎么增进修为？你呀，就是太执拗了，修为才会这么低！一颗人心顶咱们三年苦修，还有比这更划算的嘛？”

“是划算，可惜不太对我胃口。”

“胃口算什么……唉，算了，这么多年我也劝不动你，你穿上这人皮我看看！”

幽暗的厢房内，烛火摇曳，两个声音小声议论着。

而烛光照耀的一条长桌上，正摊着一张皮纸状的东西。

凑近了看，便会发现那张皮纸上面，有鼻子有眼，五官俱全，竟是一张干瘪的人皮。

人皮边上，站着一名身材曼妙的女子，女子边上，则是一团与她等高的黑色阴气，无鼻子无眼，无嘴无舌，虚空漂浮着。

“去吧。”女子朝黑色阴气点点头，后者应了一声，化作一道气流，向人皮涌去。

人皮的头部留有缝隙，黑色阴气注入之后，空瘪的人皮立即鼓了起来，充气一般，缓缓撑开五官和四肢。

很快，一个活生生的俊美男子就出现在长桌上。

女子见状，走上前来，拿出一支白骨做的毛笔，在男子头顶轻轻一抹，那条缝隙立即闭合上，男子的眼神也有了神采。

“好了，气息封了，起来活动试试。”女子道。

俊美男子缓缓起身，动作有些生硬，似乎还在适应这具身体。

片刻之后，男子终于勉强坐直了，低头盯着自己的双手，然后又颤巍巍摸上自己的脸颊，神色激动道：“三年了……终于恢复了人身。”

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旁边的女子一声叹息，唯有她知道陈丹青这三年来有多不容易。

不吃人心，不吃同类，靠着一点微薄的妖力，花了三年时间，才画成了这第一张人皮。

换做其他画皮鬼，早就熬不住了。

至少她就做不到。

“画皮，画皮，咱们画皮鬼，只有画了第一张人皮，才算是登堂入室，正式踏上了修炼之途。今后不论是吸收阳气也好，吃人心也罢，万般手段，都是为了在这世间再活一次。”

“可咱们做鬼的，毕竟不为这个世道所容，尤其是镇妖司的那些家伙，以戮杀我们为荣，咱俩这三年是怎么过的，相信不用我多说。”

美貌女子一边打量着陈丹青，一边指点道：“当然，你跟我不一样，你不吃人心，身上的妖气不重，加上这张特制的人皮可以帮你掩盖气息，寻常修士也发现不了你。”

“不过，你还是要小心，我听闻镇妖司内有一些能人异士，指不准他们有其他鉴别鬼修的手段，要是被他们发现了，你如今的修为，怕是难逃一死。”

“明白，我会小心的。”

名叫陈丹青的俊美男子点点头，拱手道：“老李头，这些日子承蒙照顾，谢了。”

“唉，谢什么，咱两之间说这个就生疏了。”美貌女子摆摆手，声音突然变成了沙哑阴沉的男音，“按理说，我这条命是你救的，就算帮你完成了这些，也未必够还你的情。但这扬州城内有镇妖司的人驻守，高手如云，对我这种小鬼来说，实在太危险了，希望你……”

“我懂，已经够了。”陈丹青诚挚道。

名叫老李头的美貌女子沉默片刻，犹不忍心，又问一句：“真不跟我一起走？”

陈丹青摇头：“放不下，做鬼也忘不了。”

“哎。”老李头一声叹息，“可惜了，若不是你的三魂七魄，被抽的只剩下一魄，以你这么重的怨气，必是一只霸道的厉鬼，报仇多少也能有点指望……”

说到这又摇摇头，就算是一只厉鬼又能怎么样呢？难道就敌得过镇妖司吗？说这些，也不过是安慰对方罢了。

可陈丹青难道就不知？

想通了，老李头自然也就不再劝了，能变成鬼的，各有各的怨结，谁也开导不了谁，遂拍拍陈丹青的肩膀，喟然一声：“走了。”

说罢转身离去。

陈丹青目送。

厢房的门被打开，漫漫夜色下，灯红酒绿，还有一阵浓郁的脂粉气息扑面而来。

两人所在的位置，正是扬州城著名的花柳巷，熙熙攘攘，莺莺燕燕，无数人醉生梦死的地方。

当然，也是画皮鬼最好的藏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