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大丈夫(2 / 2)下嫁帝王家首页

因此,刘镇便在城门外找了一辆回小岭村的牛车。拉车的是同村一个四十出头的汉子,与刘镇同辈,大名刘伦,小名车儿。

这刘车儿因常年拉车,脸膛晒得黑红。虽是做着拉车的营生,人却并不八面玲珑,显得木讷而温和。闲时没事便与人坐在城门外打几局牌,待车上凑够人就走一趟。

刘镇领着臧宓到的时候,车上已坐了两个人,便是住在村西头的春桃母女。

春桃娘泼辣又能干,而春桃生得粉面桃腮,做事也如她娘一般利索,是附近远近有名的一枝花。小岭村年纪相近的女子,处处都爱学她,就如刘镇先前为臧宓买的那匹布,就因春桃穿过那样秾艳的料子,他妹妹秀儿瞧人家时都眼巴巴的。

春桃从前对刘镇是不屑一顾的,甚至远远看到他,都要嫌恶地绕道走。但此时见他带着臧宓上车来,身形伟岸,气度沉稳,举手投足间有种说不出的矫健敏捷,心里倒有些被震住。

刘镇上车之时,边上正有一辆拉石灰的骡车擦着这辆牛车过去。一筐筐的生石灰摞得高高的,当中一筐恰戳在旁边凉茶篷的竹竿上。只是车夫不晓得,见速度慢下来,一鞭子抽在骡马身上。

骡子吃痛,拼命往前拉,那筐子石灰一偏,往边上歪下来。

春桃母女因背对着,起先并未察觉。许是福至心灵,觉察到一丝不对劲,春桃突然背过身仰头去看,恰见一筐石灰当头泼下。

生石灰刺激性极强,若不慎沾到皮肤眼睛上,刺疼事小,眼睛都可能刺瞎掉。而当众被泼上满头满脸的石灰,自然是件丢脸的糗事。那样白生生地回家去,不晓得要被多少人笑死。

一旦惊慌失措,哪怕平时再伶俐的人,也吓得呆若木鸡。

正惊怔时,刘镇抬手,拳头在筐底下用力一击,那本欲倾倒的筐子被高高抛起,稳稳当当地落回了骡车面上。

一场危机化解于无形。骡车上赶车的汉子从头至尾都未察觉。而边上茶棚里有亲眼目睹的人却拍股叫绝。

春桃娘有些疑惑地回头,正见刘镇收回手,而头顶上却不知什么东西窸窸窣窣落下来,浮尘有些呛人,不慎沾到眼睛,刺得人眼泪直流,疼痛难忍。

“刘镇,你扔了什么东西?简直是黑了心肝,旁人跳出来骂你,我们付家哪回出来说过半个字?”

春桃娘下意识里便以为是刘镇使坏要害自己,捂着眼睛,气得破口大骂。

春桃忙从袖子里取出手帕替她娘擦眼睛,又拉了拉她的袖子,替刘镇解释:“阿娘你错怪他了。方才边上有筐石灰掉下来,若不是刘家大哥出手,咱们这会可遭殃了。”

春桃娘听了女儿这番解释,霎时哑口,面有愧色。只是她素来要强,又向来不大看得起刘镇那样的人,一时放不下脸与他说几句软话道歉。

刘镇根本不在意这对母女唱什么戏,只牵着臧宓的手走到板车最前头,用袖子掸去上头的浮尘。

“坐前头没那么颠簸,等坐够五六个人,车儿自会来赶车,拉咱们回去。”

待臧宓坐下,刘镇也在她身边坐下,肩背放低,侧着头与她说话。许是怕声气高了,一阵风吹跑那神妃仙子一般的人,他语气既温柔又宠溺,与平日里黑面阎罗的样子判若两人。

臧宓未听明白他这话,瞪大了眼睛疑惑地望他,讶然道:“车儿怎会赶车?”

刘镇晓得她误解了,一时失笑,笑容爽朗,与她解释起刘车儿这个小名的由来。

原来刘车儿的父亲曾是个读书人,只是没学出个名堂,后来在族学中充做教书先生,开口讲话必离不开之乎者也,每被人取笑。他给儿女起的名字自然也文绉绉的。

刘伦之伦,本是条理、人伦之意,但村民哪懂得这些,起先只当是车轮的轮。被他父亲一本正经纠正几次,说些叫人听不懂的话,反而更被乡邻取笑打趣。

乡间每用独轮车劳作,有时车子一推出来,顽童便指着那独轮车叫刘伦来了。而见到刘伦本人,又要笑车子来了。

久而久之,旁人都不叫刘伦的大名,而车儿这小名却是叫开了。

这样的恶作剧于刘伦本人来说未必是什么愉快事。但刘镇讲起旧事,活灵活现,又逗得臧宓忍俊不已。

尤其当天空飘起细雨,牌搭子们四散,刘伦坐上车辕时,刘镇神来一句:“车子来了!”逗得臧宓想笑又不敢放肆,捂着肚子捶了他肩膀一下,面上涨红到耳根里。

他两个一副恩爱模样,看得旁人眼酸。春桃望着前头高大伟岸的身影,想着他方才临危不乱,轻描淡写一击,却是堪堪帮她娘儿俩化险为夷,心里忍不住生出丝丝缕缕的倾慕来。

若她是他身边那女子,那该有多好!只可惜从前有眼不识金镶玉,倒把真珠当鱼目,平白错过了那样英伟的大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