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两人走得远了,屋中周珩的面色骤然就阴沉下来。
有人壮着胆子问:“刘镇不识好歹,冒犯二爷在先,您如何还要抬举他这样背主的小人?”
还有人趁机表忠心,建言献策:“刘镇勇猛无匹,不宜与他硬碰硬。不如趁他出去的功夫,在酒里下毒……他那样的人,死了也就死了,纵使查到您头上,随便找个人出去顶罪就是。”
周珩冷笑一声:“他晓得我许多秘辛事,若一击不中,反而打草惊蛇,树下强敌。若他将来为人所用,难保不为我父子心腹大患。
可若将他安置到父亲军中,一来翻不出我爹的五指山,二来如今东面妖贼作乱,屡禁不止,正适宜遣他这等小卒冲锋上阵平叛。刀剑无眼,哪日他死在乱军之中,臧宓便要守寡,那时我再去提亲,只怕臧功曹还对我感恩戴德呢!”
众人原本艳羡刘镇得了抬举,听周珩此言,方才晓得他的毒计。若无战乱,能得一份军饷,虽算不得多好的差事,却比做刀口舔血的杂痞强。可若哪里危险便让他往哪里填,任刘镇身手再好,也是九死一生。
所以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常日跟着周珩混的,谁不晓得他一肚子坏水,哪个不忌惮他,畏惧他。偏偏刘镇仗着一身勇武蛮力,为个女人去得罪他!也是老寿星上吊,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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揽月居外,李承勉的马车姗姗来迟。昨日被臧宓下了脸面,若她哭两声,他便迫不及待飞奔而来,难免让她恃宠生骄,不拿他当回事。
故而,李承勉故意晾着她,约定的时间已过了近一个时辰,这才带着一腔傲慢之心,驾临揽月居赴约,会一会那桀骜的美人。
只是他素性多疑,虽对今夜之约充满期待,却也存着不小的疑心。因而马车停稳,李承勉并未即刻下车,反而遣了心腹上楼去先行查看。
厢房之中,臧宓端柔跪坐,原本姿仪挺拔,坐不多时,便觉胸闷气短,身体困倦。她以为是因昨日未曾歇息好,撑到此时已是强弩之末,只盼着刘镇早些来,再亲口向他表述谢意,之后也好早些回家歇息。
可直等到烛火燃去过半,她倦得撑着额头,不小心竟睡了过去。因心中始终惦记着事情,突然间又一惊,混混沌沌地清醒几分。
她不知何时已绵软得似一滩烂泥,枕着玉臂,趴在案桌上。臧宓觉得仿佛已经过去了很久,可臧钧始终未曾回来。抬眸朝门扇瞥去,先前忠伯的影子已然不在。
臧宓下意识里有些惊慌,想起身出去看个究竟,可身子软得不受控制,心里似烧着一团火,整个人十分难受。
朦胧之中,意识又渐渐涣散,可门扇却吱呀一声,被人推开。臧宓阖上潋滟的水眸,惴惴的心神悄然落到实处,唇角不自觉牵起浅浅的笑来。
他终于还是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