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富民(2 / 2)靠基建活成反派之后首页

聂泉晓得这是一种谈判心理,先由云桐狮子大开口提出一个天价,然后唐显扮好人大幅降价,在谈判后程状似勉为其难的再次稍稍降价,这样对方就会觉得占到便宜,欣然接受了。

经历先前的艰难拉扯,唐显肯再让利半分确实让聂泉一瞬升起:要不就这样罢。幸而楚霆突然到来,打断了唐显,让聂泉理智回归,坚定摇头:“你我都知道,即使折到一半,榆宁依然有丰厚利润。”

“自然,”唐显坦然承认,“聂兄总不会要我们成本价售与军中吧。”

“有何不可呢,你可以稍稍提价,但如此厚利,实在不厚道啊,”聂泉竭力劝他,“胡人凶恶,前线形势朝夕莫测,若能得此批神兵利器,将减少军中多少损失,挽回多少将士的性命!钱财乃身外之物,再多有什么用呢,不过随躯壳一同入土,不若将此利报国,这不是我们一直的抱负吗,明堂,你想想罢!”

楚霆几乎要被聂泉语气中的痛惜打动了,去看唐显的反应,却见他注视着聂泉,微微笑了:“仲明觉得,售钢的利润很大,是吗。”

“不是吗?”聂泉反问,“这些年榆宁售卖刀剑铠甲与军中,难道不是获利颇丰吗。”

“可榆宁财政,依旧入不敷出,”唐显淡声道,“聂兄可信?”

“怎会?不论钢铁,榆宁售纸、售瓷、售糖,即使县主不对外售粮,还有还有盐利呢?都是大笔的进项。”聂泉曾估算过榆宁官办作坊的收益,得出的是一个相当庞大的数字,大到让楚戈眼红,痛骂孽女富庶如此还要向老父亲追债。

聂泉不解,甚至想到了云桐私肥荷包,大手大脚花钱——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猜得也不错。

“铺路修墙,各种公共建设,这些是大头。除此之外,办学院养学生,扩大县衙编制养农官,设官办医馆养医生,设官办作坊养各种匠人。我若告诉聂兄他们每年跟我要多少经费,恐怕聂兄会以为我犯了癔症,在说梦话。”

“我只说此次新式炼钢法,聂兄可知自县主丢下这个想法,到铁坊变成现实,他们的高炉里烧掉了多少钱吗。”唐显叹了口气,声音沉沉,颇有些怨念,“这么说吧,折成粮食,可抵宁州半年赋税。”

聂泉骤然失语,半晌哑然道:“这……利器虽好,可会不会过于劳民伤财?”

楚霆对宁州一年赋税多少没有什么概念,只知道半年赋税,应是很夸张的数字。

“我说句自大的话,除了榆宁,天下没有一处能容得下他们这么折腾,”话中不经意透出骄傲来,唐显声调微扬,“仲明兄问我的抱负,这便是我的抱负。”

“伤财是有,却不伤民。这些钱粮并非凭空消失掉,它以无形的姿态在官府与各作坊之间流转,通过百姓的口袋,经过百姓的饭桌,落在每一个人手中。”

铁坊要练一批钢材,向矿场窑厂购买原料,矿工、窑工获得工作机会与薪酬,他们的家人到市集上购物,店家得以维持生计,继续向各作坊购买原料制作商品。作坊接到订单,获得收入,发给工人薪酬,如此循环往复。

最终,以其他形式,比如税收,回到官府库中。

“仲明说钱财乃身外之物,再多不过随躯壳一同入土,大谬也,”唐显说,“只有流动起来的钱才值钱,流动的钱越多,百姓的生活才能越好。仲明欲以成本价购入军械,不是不可,工人也可糊口,铁坊也可运作,然,短视矣。百姓没有生计以外的钱用于消费,集市便会萎缩,政府税收便会缩水;铁坊没有足够的盈润,便无法负担发明创新所需支出——这样的话,坩埚炼钢法根本就没有机会诞生。”

话音落下,聂泉沉默了许久,手指不受控制地掰来掰去,大约是在掐算什么。只是唐显这席话远远超过他的准备,其中蕴含的道理也超出他从前所学。

楚戈早就换完了衣服,没有云桐与他作对,他尚能耐心地躲在用作分隔的帐幔后偷听两人交锋。唐显一席话也说懵了他,半晌没给出反应。

水击铜盘,铮的一声唤回聂泉的神智,他微微苦笑,并袖向唐显作揖:“未能与明堂共事,是我一大憾。”

“明堂于内政上的见解,令我耳目一新,”聂泉顿了顿,忽有些了然,“或许应当说,县主于内政上的本领,令人望尘莫及。”

他与唐显一同求师,学习的内容大同小异,从无哪位大儒,有如此清晰的“富民”理论。

分别几年,唐显从何处有了这般进步,不难猜测。

唐显没有否认,朝聂泉还礼,仍温煦道:“会有机会的。”

聂泉只当他这句话是客气,一旁还在纠结唐显话中逻辑的楚霆却抬起了头,偷偷瞄了一眼唐显。

兴许与长姐相处久了,当唐显不自觉流露出与长姐相同的气息时,楚霆脑内顿时警铃大作。

云桐用这种笑容说话时,从不与人客气。

聂泉没有察觉,将话题拉回他们最初的企图,轻叹道:“明堂说的虽有道理,但,军中确实出不起钱。”他们也承担不起分期利息——即使楚大将军的自尊心听不得,这也是事实。

唐显早有预料,从袖中摸出一卷纸来,进入下一个环节:“我有三策,可为将军解忧。”

楚霆看着他熟练的动作,看着聂泉热切地追问详情,仿佛看见一条大鱼蹦跶着主动往鱼钩上挂。

聂军师虽是高人,却还没逃过唐县令与长姐联手做局。

他不由冒出些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优越,还未来得及自鸣得意,忽然闻到背后传来熟悉的老鸭汤的味道。

回头一瞧,长姐手里端着一碗汤饭,不知什么时候回来,靠在门边微微歪头,盯着他看。

楚霆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