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漓的打扮让焚义想起自己之前见过的仙门弟子，他们也是穿着自己想都不敢想的衣服，背着一把剑到处走，村里人明面上喊他们仙人，暗地里却称呼他们为“白无常”，因为在他们眼里凡人犹如草芥，杀了也就杀了，反正凡人也不可能报复回来。

阿爹就是因为骑着牛车时没控制住牛，让牛蹭了下“白无常”的衣服，才会如今都躺在床上靠着汤药吊命。

虽然很不想理顾漓，但焚义不敢不答，他还有阿爹要照顾，只能低着头小声道：“大仙、就是大仙……他、他好心让俺们来山脚，给俺们一条活路。”

语气中满是对“大仙”的崇敬。

顾漓却皱起了眉头。

听焚义的话，跟着大仙来这里的人还不少，可这里靠近前线，那个大仙让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过来这种地方，真的是好心吗？

“你们来了多久了？”

“半、半个月吧……”

半个月，那岂不是正好对上妖王失踪的时间？这个大仙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顾漓看向云卿，用眼神询问要不要去看看？

云卿微微颔首。

“麻烦带个路，让我们去见见这位大仙。”顾漓想拉焚义起来，焚义却像避瘟神一样躲开了。

“不、不麻烦，我自己可以起来。”焚义慌乱地抱着长安站了起来，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短短几分钟，自己的短褂就被冷汗浸湿。

顾漓注意到了焚义对他的恐惧，他微微一叹，收回了手没有说什么。

焚义对修士的恐惧已经深入骨髓，甚至在知道长安不是村里的孩子，而是和顾漓一起的时候，诚惶诚恐的把长安放了下来，卑微的向他道歉，好像自己做了什么万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明明得了道歉，可这次长安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反而心里堵的慌。

“很荒唐吧，凡人这么害怕修士，连小孩都视作洪水猛兽。”顾漓用只有他和云卿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修真界的修炼功法都被几大家族和宗门掌握着，凡人想修炼只能加入这些家族或者宗门，而且往往很少有能闯出名堂的，这也导致大宗大族的人越发瞧不起凡人，认为修士和凡人贵贱有别，视凡人如蝼蚁。

顾漓眼睁睁看着修真界越来越腐朽傲慢，甚至有时会产生“这样的修真界，我真的还要继续庇佑吗”的想法，只是如果没有修士，没有修真界，凡人完全抵抗不了妖族。

“……所以只要修真界没烂透，我都能睁一只眼闭一眼，直到我想到打破这种情况的方法。”顾漓轻声道。

他终究是离凡人太远，离修真界太远，那些龌鹾和腌臜甚至没办法让他知晓，他看见的只有他们想给他看的。

既然没有人告诉他，那不如就让妖告诉他。

云卿垂眸，将那天从黄狐那听来的几件骇人听闻的惨案一一道来，随着他的讲述，顾漓的呼吸越发急促。

他将手搭载顾漓肩上，在顾漓因为愤怒而颤抖的时候用力一摁，强制让顾漓冷静下来。

顾漓深吸好几口气，却依然难以抑制心中的愤怒。

“为什么？”顾漓几乎是从牙缝里吐出这三个字，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和悲痛。

云卿不可能拿这种事情来蒙骗自己，这么严重的事情只要自己回去稍稍调查肯定能找到蛛丝马迹，但他不明白，他不明白当初稳重可靠的师侄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变得面目全非。

甚至连临仙宗也早就不是他记忆里的那个临仙宗了，如果师兄师姐们还在，别说爆出这种事情，连听闻这种事都会义愤填膺的要去替天行道。

这一刻，剑心动摇。

如果他一直以来坚持的东西都只是镜花水月，那他这么多年岂不是成了助纣为虐的凶手，岂不是成了天底下最可笑的人？

顾漓眼底隐隐有猩红浮现。

在他崩溃之前，有人握住了他颤抖的手。

那是一只节骨分明，修长漂亮的手，覆盖在他宽大的手背上，柔软的触感并没有让他心神荡漾，反而让他鼻子一酸。

这些天的相处已经让云卿把顾漓当做半个朋友了，而且他们还要找妖王呢，于情于理都不可能冷眼看着顾漓崩溃。

现在说任何话都太苍白，云卿只能这样安慰一下顾漓了。

只是让云卿没想到的是，顾漓居然松开了握着的拳头，化被动为主动，牢牢地扣住了自己的手。

顾漓的手掌比云卿的大一些，而且还布满了练剑练出的老茧，绝对算不上柔软，却足够的炽热，甚至不用一会就让自己原本冰冷的手掌暖和起来。

十指相扣的感觉让云卿有些微妙，难道朋友之间都是这么安慰人的吗？

他侧头看向顾漓，却发现顾漓正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