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冰冷,没有丝毫怜惜,那人双脚蹬着地面艰难往外呼气:“秦芜……秦芜不敢,公子慈悲……”
闻阙厌恶地把秦芜甩到地上:“我虽修佛经心法,可不修慈悲。”
秦芜以手撑地剧烈咳嗽,雪白脖颈上的乌青血痕触目惊心,闻阙起身居高临下望着他:“想让我帮你需要等价交换,我不仅能帮你脱离苦海还能帮你报仇,你可愿意?”
秦芜对上那双漆黑如墨的凤眸,似被蛊惑般百依百顺,闻阙捂住他的眼睛,指尖倾泻而出的黑气自天灵穴慢慢侵入秦芜的身体:“是你心甘情愿以命相换,我征求过你的意见。”
…………
鳞次栉比的殿宇笼罩在月光中,孤冷而又凄清,溯回峰的月亮无阴晴圆缺变化,它就像摆饰般挂在月满西楼檐角,闻阙行过毓爻泉中高低错落的梅花桩,雪白的毛团骤然扑进了他的怀中,温热的触感激起身体酥麻的战栗,把他从混沌中暂时拉了回来。
容临回来了。
闻阙抱着知见从侧门转至偏殿,翻出抽屉中的银针对着灵脉落下七针,剧烈的疼痛过后已感知不到任何灵力运转,他如释重负,用匕首延伸手腕上的伤口来掩饰针迹。
殿门被人从外推开,知见跳下软榻,仰头扒拉容临宽大的袖口,容临就近点燃灯烛:“因何浑身血污?”
时隔多日重新听到容临的声音,闻阙心头酸胀得难受,容临见他不答话,俯身撸起他的袖子查看手臂上的伤痕:“玲珑丝?你去了子午暗室,那是兰岐禁地。”
闻阙薄唇紧抿,容临解开他手腕上与血肉粘连的绯色缎带,烙印处新伤旧痕叠加,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肤:“你是怎么破解子午暗室的阵法的?”
“难道我要在里面等死吗?”闻阙抽回手,哑声道,“他们想让我死,你又对我不闻不问。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容临身处高位,无亲无故,并无向人报备行程的意识,闻言皱眉,闻阙讥讽笑笑:“我出身卑贱、浪荡淫邪、心术不正,但也只是一介平民,何至于劳你纡尊降贵诛杀我。
“你既然不想让我伺候你,为何要编收我为徒的谎言把我禁锢在兰岐呢?你以为我会对你感恩戴德?北宸尊上,我们这种人只会恩将仇报。”
容临:“你认为我要诛杀你?”
“月满西楼的重重禁制,符印对我行踪的禁锢,宬夙剑的寸步不离,且溯回峰本就是封印妖魔邪祟的阵眼!”
容临面色肃冷,闻阙心绪杂乱,他贪生怕死最懂趋利避害,自寻死路曾是他最蔑视的行为,而今他却上赶着往刀尖上撞。他急于向容临讨要结果,又难以承受结果带给他的最终判决。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为了印证猜测甘愿用性命作为赌注。
未待他理出头绪,在强大的灵气携裹下闻阙神识全黑,再睁眼时他与容临正处于陡峭的悬崖边缘,岩石焦黑,寸草不生,厚重的云层很低,沟壑中翻涌的魔气遮蔽苍穹。
容临腰间的宬夙剑银光乍泄,四周悬浮的金色佛篆明灭不定,符篆与魔气相接,岩石尽数化作齑粉层层剥落,山呼海啸般的哀鸣要把神识撕得四分五裂,闻阙头疼欲裂,攥住容临的袍角仿佛在绝境中抓住了救命稻草。
容临脊背挺直,迎风而立,翻飞的白袍似是刺入黑暗的月光:“七尊以身殉乾坤天地阵,将上古妖兽、至恶邪魔封印于万脊千仞窟,兰岐溯回峰是至阳阵眼。
至阳阵眼与六界相连,邪祟会蚕食六界生灵的贪欲、恶念为己所用,日积月累,乾坤天地阵终有压制不住之日,故需用玄门清正善念与之相抵,此消彼长,互相制衡。”
容临握住宬夙剑的剑柄,银光黯淡,金色佛篆消失殆尽,魔气肆虐,闻阙呕出几口鲜血,他的命在此微如蝼蚁,不值得封印在溯回峰。
“你自甘堕落,怨不得旁人轻视怠慢。”
不是诛杀,他的推测并不成立,那便只能是相反的结论,容临确实要收他为徒。
闻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月满西楼,可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自己即将从此彻底搬离。
次日兰岐尊主以口谕召集所有修士去青鸾台,言御居正位,八位长老列坐其次,卫岫总感觉他与闻阙擅闯子午暗室的事情没那么容易了结,十分忧心会被当众兴师问罪。
他用食指戳了戳闻阙:“你没睡好吗?脸色这么难看?”
闻阙答非所问:“兰岐往年会定期召开集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