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阙明知容临并不会因他而去责备兰岐诸人,但容临的不置一词却让他有种被彻底抛弃的背叛感,他薄唇紧抿,正欲收回手时反被容临牢牢握住了,闻阙用力往外挣脱,右腕伤口又开始渗血。
容临指间有灵力凝聚,闻阙无法摆脱其桎梏,只能乖乖任由容临帮他包扎伤口。闻阙少时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习惯疼痛,以至于他对疼痛的感知度很低,毓爻泉、寒玉潭洗经伐髓的疼痛尚在他忍受范围之内,所以他不理解为何有人会因骨折而疼得号啕大哭,更不理解三寸长的伤口为何要反复换药包扎。
然而无动于衷是为挑衅,异于常人即为忤逆,这些不理解让他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后来闻阙便开始观摩别人对不同疼痛的反应,什么时候该哭,什么时候该嚎,什么时候该昏,出于趋利避害的本能他迅速学会了如何去做个“正常人”,不理解,索性放弃深究。
容临把他按在软榻上,先用清水清洗血污,而后用匕首清理腐肉,匕首很锋利,手法很利落。
烙印刚烙在右腕时就被闻阙用手指抠得血肉模糊,后来每当伤口开始愈合,他便重新加重伤势,如此反反复复,闻阙厌恶烙印比厌恶身上的味道更甚,容临的珍之重之竟让他迟钝地感知到了疼痛,他轻微地蹙了蹙眉。
容临抬手安慰似的轻抚了下闻阙的头,衣袖拂过他的侧颊,鼻间萦绕着清淡的白梅檀香,闻阙抬头望向容临:“师尊。”
“嗯?”
闻阙道:“我疼。”
容临闻言从装满瓶瓶罐罐的药匣中取出个天青色瓷盅,指尖勾了些许乳白色药膏涂抹在上完药的伤口周围,用指腹仔细抹匀:“九蘅玉露膏,消肿镇痛。”
他不敢问容临是否嫌弃他尹月玉奴的身份,不敢问容临是否介意他擅自把未明的师徒关系公之于众,也不敢问容临是否会纡尊降贵对所有人都细致入微。在身份悬殊的情况下,他没有质问的权利,只能用自己的方式一点点试探容临对他的容忍底线。
闻阙在寒玉潭打坐完,容临已回房歇息了,他回偏殿换上白色亵衣开始抄写佛经,简简单单一段佛经不仅字词颠倒还有六处错字,紫竹狼毫笔“咔嚓”一声被他用手指拦腰折断,闻阙指腹碰触着断裂处细密的竹刺往下用力一按。
竹刺嵌入血肉,鲜血涌出,没什么特别的感觉,闻阙怔然,原来疼痛的感觉始于有人回应。
闻阙重新取了张宣纸,规规整整抄完一册佛经,谢殊打在他身上的伏羲印开始起作用,随墨玉简附赠的化印药丸早在入法阵的那刻被他碾成齑粉,他平静地承受着被伏羲印寸寸腐蚀筋脉的快感煎熬。
容临比他预料中来得更快,闻阙手指抓着案几,手背青筋暴起:“师尊还未睡吗?”
容临似是刚沐浴完,湿漉漉的头发兀自往下滴着水,他扯开闻阙的衣领,浅紫色的伏羲印轮廓若隐若现:“谢殊?”
闻阙解释:“扶绛尊主并非有意冒犯。”
银白色佛印层层交叠覆盖在伏羲印上,淡紫色八卦印痕逐渐淡化。
闻阙落在容临身上的目光放肆而充满压迫感,雪白的衣领边缘微微濡湿,额前碎发凝结成一缕贴合着脖颈弧度往下蔓延,眼尾晕红,唇色浅淡,明明禁欲疏冷偏偏能勾得人欲罢不能。
容临发梢的水珠骤然落在了闻阙手背上,冰凉的触感助长了他体内喷薄欲出的岩浆,他眸光暗沉,喉结上下滚动,他想切切实实感知到容临的温度,想揽他入怀,想……
“闻阙……”
闻阙脑子嗡的一声炸开,“闻阙”两个字一遍又一遍在他耳边萦绕,像一个个小勾子慢慢织成细密的网让他无所遁形,以至于他并未听清容临后面究竟说了什么。
容临见他不答话,抬手摸了摸闻阙的额头,闻阙脊背挺直一把攥住容临的手腕,容临不明所以,闻阙长臂一伸紧紧抱住了容临,白梅檀香安了他的心,也助长了他的欲:“师尊,他们都想让我死,我害怕。”
“有我在,无事。”容临没有挣扎任由他抱着,“可还有其他不适。”
闻阙摇头,手掌沿着他的腰线寸寸收紧,容临身体微微后仰:“既无事,便早点歇息,明日还要听学。”
“能不去吗?”
“待俞白回溯回峰后由他教授你心法剑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