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园边上的老槐树上开满了飘着暗香的白色槐花,槐树上有一双穿着丝履的小脚,不停的微微地在树上探索最安全最舒适的那方寸之地,湘妃色的裙裾随着双脚细微的动作频动。
筱春紧紧抱着树枝缚发的丝绳垂挂在白胖的小脸上,她抻着梳着垂髻的小脑袋往下瞧那些紧张的目光,那些婢女家人在她眼中变小了,她变的比她们高,比任何人都高,只是从高过度到低的距离感令她的心像抽空了似的,她被这种兴奋且害怕的情绪所笼罩着,纵然自己的后背已吓得有一层细薄的汗。
下人们围着槐树扬头目不转睛的盯着树上的筱春,哪怕一个看似脚底不经意的动作,都能吓得她们伸手去接,有几个下人那伸着的手就不曾放下,只能对筱春说道:“三娘子,别怕,你呆着别动,有人去寻夫人了,你再坚持下。”
去喊阿娘了?
筱春小嘴一嘟,对下面的下人道:“我才上来呢,你们自己说的长姐也上来过,上头的风景可好了,我也想瞧瞧,这儿的东西我看腻了。”
下头的两个年纪大的婢女相互对视一眼,心里暗恨自己多嘴,不经意的举动愣是把人给说上去了,遂对筱春道:“三娘子,我们瞎说的。”
瞎说?
筱春是不信的,她将头撇过一边,望向远处西市内的高塔,高塔有三层,最高一层开着窗扉,似乎还站着个人朝这边看,看轮廓的样子似乎是个男人。
筱春五岁的稚童自然不会与大人似的想那么多,眸光慢慢转向自家的小花园,她眼中的小花园像是如韦氏屋中名画一般,红艳绿浓,蝶舞蜂忙,假石卵道,小桥肥鲤,还有男女坐在假石上看书,女子穿着藕荷色交领襦裙坐着,男子穿着缥色圆领胯袍站在女子身后,时不时屈腰指书,阳光如散碎的金箔落在女子的螺髻上,又如珍珠由女子的螺髻上滚过,停在男子点书的指尖。
真好看!比那些牢什子的画生动多了。
筱春对这俩人她太熟悉了,她抱着树枝,对着小花园的方向大喊道:“二姐,长兄。”
这稚嫩无意的声音像把刀,不仅提醒了已赶到且离筱春不远处的谢奉之、韦氏与谢林春,更隔断挽春与照安难得的亲近。
挽春与照安朝声源望去,他俩眯眼瞧见筱春对着他们挥手,那个槐树的高度他俩都心知肚明,两人心一下揪了起来,挽春手中的书哗啦砸在了地上,照安脸黑的与锅底似的,朝着槐树的方向叉腰指向槐树方向,厉声吼道:“你给我下来。”
挽春看筱春身子微微有些摇晃,急得眼泪决堤似的簌簌而下,朝谢照安道:“兄长,你别吓着筱春。”转而对谢筱春喊道:“筱春,别怕,二姐与兄长来了,你......”
话未所完,身侧急性子的谢照安哪里还听得了挽春对筱春的喊话,牵住挽春的手就是飞奔,十岁的照安比同是十岁的挽春高出一个头,故而步子迈的也比挽春大,狂奔而去。
挽春险些被谢照安的声音给吓得从上头跌落下去,所幸紧紧的抱着树干,那瞬间她吓额上出了豆大的汗珠,却愈加兴奋,她在树上兴致勃勃昂头看着那头谢照安与谢挽春朝这边奔来,这边忽然飞上来的步摇金钗系着披帛的一端在旁边的粗壮的树枝缠绕成蛇。
这金钗是阿娘的,难道阿娘也会爬树?
筱春探头朝下头望去,还未看清来人,那人就拽着披帛翻身上来,待来人站稳,她定睛一看,不是自以为的阿娘,而是长姐谢林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