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殊禹的话说完,现场更安静了。
周正怎么都没想到宋殊禹要说的是这些话。
他回过神来,诧异的目光扫了扫宋殊禹的脸,又扫了扫宋殊禹被白布包裹的胸膛,白布里还浸着一层淡淡的鲜血,怎么看都不是完全没事的样子。
可宋殊禹当真跟个没事人似的,眉头舒展,脸上没什么表情。
“啊?你这……”周正结结巴巴地说,“你还伤着怎么就出来了呢?郎中说了,你少说得在床上躺两三个月才能下床。”
“多谢关心,我已经没事了。”宋殊禹回答完,嘴角很轻微地扯动了一下。
宋殊禹看似在笑,却并未给人在笑的感觉,反而像是在皮笑肉不笑。
压迫性更强了。
周正霎时沉默下来,竟然像犯了错的小孩一样,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往后一退,不小心撞上身后的柳玉。
谁知柳玉的反应比他还大,当即吓得一个哆嗦。
周正:“……”
他俩真是一个比一个没出息。
宋殊禹见他俩这样,也有片刻的失语,应该是被他俩的反应无语到了。
很快,还是宋殊禹先开了口:“我准备今晚启程,往桐溪县的方向走,可否请里长为我指明一下去桐溪县的路?”
虽然周正有些惧怕宋殊禹,但想到宋殊禹的伤势,他还是免不了地开始担心:“桐溪县距离我们玉潭村可有二十里的路,这会儿天都黑了,路上又没有牛车和驴车,你要如何过去?”
宋殊禹言简意赅:“走过去。”
“走过去?!”周正满脸震惊,“你的伤还没好完,如何走得了二十里的路?”
宋殊禹笑了笑:“走得了。”
周正看见宋殊禹的笑容,又想缩脖子了。
他第一次遇到一个人连笑起来时都这么具有压迫感。
周正当了几十年的里长,碰到受重伤的人没有几十也有十几,有的进山打猎被熊扑了,有的下河捞鱼摔一大屁股兜子,有的修建房屋被砖瓦砸了,可没有哪一个伤得比宋殊禹还重,那些人无一不是在床上躺了十天半个月才能动弹一下。
结果宋殊禹才在床上躺了两三天就行动自如了?
这还是常人吗?
周正看了眼宋殊禹胸膛白布间渗出的鲜血,有心挽留,至少让宋殊禹在他家将就一宿,等明儿天亮了再找辆牛车送上一程。
无奈宋殊禹决意已定,怎么劝都劝不住。
最后,周正还是答应下来。
在场其他人见状,皆是一副明显松了口气的模样,庆幸之情溢于言表。
只有柳玉始终埋着脑袋,看上去心事重重。
收留男人的事以男人的自愿离开落下帷幕,大家看完热闹,纷纷在周正的吆喝下各回各家。
不多时,原本挤满了人的院里恢复到了最初的冷清。
不过周正还没走,他打算亲自把宋殊禹送上去往桐溪县的路。
但在那之前,他还有一些事要做。
“你总不能就这么离开。”周正对宋殊禹说,“我刚叫我小儿子回家一趟,把那几件我没怎么穿过的衣服拿来,还有郎中给你开的药,一并给你打包好,你上路都带着。”
宋殊禹没有客气,点头谢道:“有劳里长了。”
柳玉已经把装有树叶的竹篓还给了郭邻长,他看这里没他什么事了,便向周正打了个招呼想要回屋。
周正摆了摆手:“忙了一天,你也累了,进屋休息吧,剩下的事就交给我了。”
柳玉嗯了一声,转身要走,可在这时听见身后响起一道特意拔高的嗓音:“等等,柳玉,我们之间的账还没算完,你走什么走?”
熟悉的声音让柳玉的身体一下子僵住。
过了一会儿,他才慢吞吞地回头。
只见柳春华和卢召田还站在他的院子里,柳春华不仅自个儿和卢召田留了下来,还拖着苏元和他的哥嫂留了下来。
苏元脸色阴沉,沉默不语。
被柳春华一手拉了一个的苏大哥和苏大嫂则是满头雾水,他们莫名其妙地看了看柳春华,又看了看柳玉,试图把手腕从柳春华的手里抽出来。
可柳春华抓得太紧,根本抽不出。
苏大哥皱起眉头,眼里多了几分恼意:“二舅妈,你又在闹什么?”
“我还能闹什么?我还不是好心帮阿元把他的东西要回来。”柳春华说到痛处,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苏大哥,“你急什么?家里是有金子还是银子让你急着回去?你弟的事儿还没解决,你和霜儿作为大哥大嫂也得留下。”
苏大哥闻言一愣,转头看向苏元:“你的什么事儿?”
苏元语气不悦地开口:“我昨天进山打了一些猎物,都给小玉了,二舅妈知道后,非要把我给出去的东西要回来。”
苏大哥:“……”
被抓得手腕生疼的吴霜忍不住插嘴:“给出去就给出去了,小玉又不是外人,又要回来算什么?”
“什么叫给出去就给出去了?”这话就叫柳春华不爱听了,她横眉竖眼地打断吴霜的话,“猎物不是你打的,你倒说得轻巧,那么一大竹筐的东西,他不给你们就算了,连我家连才也不给,我家连才还病着,可他一点也不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