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两道清泪从他的眼角流出,将脸上的黑墨冲淡,流进了耳中,显得滑稽狼狈。
“师兄,你怎的……怎的哭了?莫非……”裴寻今喃喃,“是喜极而泣?”
闵一敬干脆闭上眼,掩住了眸底的痛苦之色。
去你的喜极而泣。
眼下,他要再看不出她心里的那点小算盘,他就算是个十足十的蠢货了!
“也对。”裴寻今还在不慌不忙道,“我学会这定身术,全要依仗师兄,师兄高兴,流两滴泪水也算正常。”
说罢,她又抬起手:“既然这样,那不如再乘胜追击,继续试试解开定身术的法子。”
别!!!
闵一敬猛地睁眼,瞳孔乱颤。
求求了。
就让他躺在此处吧。
解除变身术不重要,留他一条命有这么难么?
幸好,在裴寻今抬手掐诀前,有一人进了雅胜斋。
来人身着黑袍,个子过分高挑瘦削,活像竹竿,就连走路,都也带着棒子杵地的僵硬感。
腰上系着香囊,走到哪儿,便是股冲鼻子的香味。
有人望见他了,顿时敛住了面上的幸灾乐祸,躬身道:“陈师兄。”
一声“陈师兄”落了地,众人皆面如菜色,躲到了两旁,神情比方才闵一敬欺侮小耳时还要难看百倍。
那娃娃脸小师姐慌忙揪了揪裴寻今的衣摆。
“小师妹——”她怯怯地瞟了眼陈师兄,尽可能将自己藏起来,“小师妹,快躲躲罢,陈师兄来了。”
“陈师兄?”裴寻今一愣,“哪个陈师兄?”
小师姐低声道:“是去年刚入内门的师兄。他的修为比闵师兄还要高,在雅胜斋教授卜算课,与闵师兄——”
“聚在这里成何体统!”那陈师兄陡然出声,吓得小师姐合了嘴,“蚂蚁搬窝?”
他虽年纪轻,却老派地拿了杯茶,身边还跟着一小童,恭敬地低着身子,陈师兄那把佩剑便由他拿着,腰间还挂了把折扇。
见众人都哑着嗓子不敢说话,他冷面一哼,而后伸过手,揪住在他身侧的一个个矮的弟子。
“一个二个的装聋作哑,这耳朵要是用不着,就割了!”
被他揪住的弟子两股战战,大气不敢出。
他的耳朵被揪得生疼,开口时,已经隐隐能听出哭腔了。
“陈,陈,陈师兄……”
陈师兄冷笑:“不光是个耳聋的,嘴也不利索,怪不得平时卜算也做得差!”
小耳往前一步,之前受到闵一敬针对时,他面色不改,此时却微微蹙起了眉。
“陈师兄,何故为难同门。”
“哟,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呢。”陈师兄将手一转,拧得那弟子痛呼出声,“我怎担得你一声师兄?小耳师兄?”
他是在小耳后两年进入雅胜斋的,现在已在北界待了两年了。
小耳望向那只干瘦的手,那耳朵在他手中,已被掐出了血色。
他一抿唇,道:“陈师兄,方才大家之所以聚在此处,是因为闵一敬无故为难我,师兄,与旁人无关。”
“为难?”陈师兄冷睨着他,又望向其他人,“他可说的是实话?”
被他揪住的那弟子抽噎着哭腔,道:“陈师兄,陈师兄,是小耳故意跟闵师兄找茬,不关闵师兄的事,您……您饶了我吧。”
其余人也大都默认了这事,没有吱声。
他们都清楚得很,闵一敬的卜算学得不错,又与陈奚宏私交甚好,哪里敢得罪他二人。
陈师兄满意地收回打量,瞪着小耳:“看来你不光是栽赃同门,还有意胡编乱造了。”
小耳紧抿着唇,眉稍稍拧起。
“等等——”在他开口前,裴寻今站了出来,“何必这样着急。”
她原还以为那陈师兄是来主持公道的,故此没出声。
可眼下一瞧,这人估摸着是和闵一敬一伙的了。
她睁着笑眼,眼底却不见丝毫情绪,直直望向陈奚宏。
“旁人糊涂,我只当他们是拿小人作派对待小耳师兄的善心,可你什么都没瞧见,为何听之任之,这般是非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