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星瞠目结舌震在原地,临无道僵在座上,额头阴暗的像蒙了一层灰。
南星脑筋飞快,已然几息时间过去,尊主还未将这无礼的幼孩摔飞,这是为何?定是因为旁人对他除了毕恭毕敬,便是剑拔弩张,他曾与无数性情各异的魔域人斗智斗勇、血洒大地,终登最高宝座。
然而,这种情智低幼、猜不透心思的小娃娃,恰是尊主未曾应对过的。
小家伙这一咬不仅让她大惊失色,更是超出了尊主的认知范畴,故而此刻的尊主……还未想到应对之法!
临无道锐利的目光呆滞成凝固的水柱,脸颊上硬物的触感清晰明了,细小、整齐,是一副好牙口。
他此刻脑中能想到的,居然只是对这副牙齿的评论?
接触面如同爬过的群蚁一般轻轻骚动着,临无道的眼睛渐渐下移,盯着近到模糊的那张满是理所当然的脸,瞳孔骤然一缩。
这小东西竟在吸食他的力量。
他一把将她推开,暴虐而霸道的灵力在掌中翻滚腾挪,就差一寸就要贴近女童将她击碎。
乱旋的气流掀飞了虎头帽,银白发丝如炸裂的飞瀑,女童半悬在空中,懵懂无知地看着宝座上杀意满盈的魔道之主。
日光般耀眼的颜色晃入临无道的眼,而令他停止出招的,是那双看似稚嫩的双眼深处,透出的难以言喻的颓败落寞。
怪异。
怪异的白发碧眼,怪异的情绪举止。
他从未见过这般人物,诸多过于失常的现象居然让他的杀心产生动摇。
如此新奇的小怪物,要是就这么杀了,岂不可惜。
临无道掌心暴虐的灵力渐渐收敛,他撤回手,冷淡看着从半空摔下的棉铃。
南星愈发讶异,临无道放出去的杀意,居然还有自行消解的时候。只是这小不点摔了五六尺,怕是要哭得哇哇叫了。
“咚”的一声摔下的棉铃却仿佛未感觉到痛意,她很清楚,只恢复微少力量的自己根本没办法逃开那一招,就在刚才,她几乎认定自己又要进入那冰冷的虚无空间等待下一次轮回。
但这个叫“尊主”的男人并没有将她弄伤,一定只是在故意吓唬她,真是个淘气的大哥哥。
历经十六世的棉棉,怎么会被这种小把戏吓到!
于是棉铃摸摸摔扁的屁股站了起来,两手叉腰板着脸看向临无道,高调地扬了扬下巴。
临无道、南星:“!”
她明明都受到生死威胁、还重重摔了个屁股墩,怎么反而看上去还挺得意?!
笃定临无道只是在捉弄人的棉铃肆无忌惮地咧开了嘴,糯生生道:“好吃的大哥哥,我能在这里住下吗?”
临无道、南星:“?”
瞧这一副痴呆的笑容,她该不会是个傻的吧。
南星不禁觉得自己的想法十分有理,哪有正常孩子能如此临危不惧,就算是个修真高手也懂得怯懦。
“尊主,这……如何处置?”南星出声道。
临无道:“随她。”
“是……呃?”南星眉间的迷惑足以刻画山川。
临无道:“也不必管她。”
南星透过临无道细微的表情揣摩他的心思。
这微蹙的眉头,这严肃的目光,这随意的语气……她悟了。尊主是在为自己震慑不了一个奶娃子而置气。
放她自生自灭,她懂。
在南星专注于琢磨临无道的意图时,奶娃子已经走到她边上,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角,细声细气道:“姐姐,帽帽。”
南星疑惑低头,只见棉铃昂着脑袋,绽开的橘红裙摆如同花朵一般将她簇拥,她轻一眨眼,便如蝴蝶落于花心扇翅,灵巧与笨拙竟在她身上和谐共生,让南星产生了一瞬的错乱之感。
“什么?”
棉铃伸手指向上方,“帽帽,够不到。”
南星抬头望去,那只原本待在棉铃头上的老虎帽,被先前临无道的蓄势一掌挑飞到了房梁上。
她脑中还想着“区区稚童竟敢将她使唤”,身体已经鬼使神差地跃了上去,她轻松落于地面,看着自己手里的小黄帽陷入沉思。
“谢谢姐姐。”小棉铃伸出双手,迎接南星手中的物件。
“……”南星沉默地将帽子还给了她。
棉铃像长生先前为她整理那样,将头发一丝一丝挤进帽檐里,但她看不见自己的脑袋,手法又不灵敏,塞了半天还是东露一簇西露一缕的。
她整理得有些烦躁,扶住脑袋回头看向南星,“姐姐,帮帮忙。”
南星还为自己方才下意识出手帮她而自我反省,见到她如出一辙的天真表情,她阖上眼睑,冷声道:“自己弄。”
棉铃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而后淡定转回脑袋,踉踉跄跄跑向临无道,“主哥哥,帮帮棉棉吧。”
南星额头冒起青筋,大步跨向棉铃,“我来!”
小丫头可真会来事儿,求她无果便转移目标,这“主哥哥”又叫的是什么东西!
南星一边给她整理衣帽,一边喃喃念道:“干嘛都将头发遮了,难看死了。”
“爹爹之前就是这样做的。”棉铃木讷地说道,目光不知落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