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也是长久的停顿。
他不由回想起曾经见到的那个少年,虽然性格冷淡却是意气风发,年纪虽小却优秀到了让人惊叹的程度。
再想想遭遇的无妄之灾与如今的下场,他的心中也生出了些许怜悯之心。
“算了,其实……也不是一点办法没有。”
他狠狠心,压低声音开口。
上将锋锐的下颚线利落分明,面上却是罕见的疲惫之色,漆黑的头发中好像都掺了几分伶仃的白。
“什么办法?有什么我能做的你尽管说。”
即使是涉及冕下,他也不愿意放弃最后的机会,那可是他从小到大看着成长的孩子。
“冕下平日事务繁忙,不一定会在意这些小事,也并没有要了他性命的想法。”
对面解释:“而且,穆棱足够幸运,出身在春城的平安镇。”
而春城,在不久前幸运地成了第十九安全区。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穆棱曾经还对第十九位冕下有着一份救命之恩。
不看僧面看佛面,新觉醒的冕下年纪不大,心地也不错,之前一号医院给予她善意的医生和护士们都得了不小的报酬。
“就算豁出我这一辈子拼来的军功和军衔,我也一定拼尽全力去求见那位冕下,让她看在……”
上将抿唇果断地说。
他一生没有孩子,穆棱在他心里就和自家的儿子差不多,付出再多也在所不惜。
“千万别!”对面连忙制止。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不仅仅容易害惨了上将本人,甚至连他可能都要因此栽进去。
冕下是什么身份?
容不得旁人一点算计。
要是真就这么直接地找上门去了,别说那第十九位冕下是什么态度。
若是她真愿意伸手帮忙,和那位动手的冕下起了冲突,引起了两位冕下之间的纷争,那他们可就是万死难辞其咎。
上将疲惫地扶额。
他擅长战场上的各种拼杀,但是对于这些特殊的政-治交际手段,却是一筹莫展。
不过这么多年的好友了,对面之人也了解他的性格,直接说了下去。
“我的建议是,暂且委屈穆棱一段时间,想办法看能不能把他的孕奴户口调回原居住地,春城平安镇。”
“冕下的命令在这里,不能直接违抗。只是过了这段风头,完全可以把穆棱重新再调回军团。”
还有一些残酷的话语他没说,上将却能体会。
孕奴是何等卑贱的身份,无论是有幸被贵女选中申请、还是随机分配基因,都逃不开凄惨的命运。
怀胎十月伤身伤心,还需忍受育婴所的直播监控,如果回了家乡,至少家人们还能帮着照顾些。
“好,就这么办,这件事多谢了!”上将深深地叹了口气,法令纹好像一夜之间生长了起来。
通讯被挂断。
上将的手颤抖了许久,才拨通了另外一则电话,无奈地说着之后的安排。
“穆棱,真的非常抱歉……等你……我会想办法把你调回来的,一定!”
“上将,是我该说谢谢,谢谢您为我费了这么多心思。”
狭窄的监-禁室中,少年的模样生得极好,五官深邃,剑眉星目,高鼻薄唇,下颚线弧度流畅而利落。
他平静地靠在冰冷而坚硬的墙壁上,纤长的眼睫低垂,气质恹恹,像是被层层厚茧包裹住的冰块。
许久,他才轻声说:“对不起,辜负了您的厚望。”
“不……”上将不由想到出发前少年坚定的承诺,眼眶微红,声音隐着几分沙哑的哽咽。
“穆棱,你是我的骄傲。我这一生最不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年在路过平安镇的时候带走了你。”
“多少腥风血雨都走过去了,这次不过也只是个小小的挫折罢了,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回去?他真的还能回去吗?
穆棱眸中一片漆黑,深不见底,所有的一切都被掩盖在纤长的眼睫下。
监-禁室的温度会自动调节到人体最适宜的水平,但他的肩膀微微动了动,竟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一点冷。
这里是潍城育婴所分所。
分所里全是犯了重大错误的男性罪人,每个人都被分到了不同的监-禁室中。
他们将会被植入人造子宫,而后不停歇地进行生育,用来偿还自己犯下的罪责。
在这里,无期徒刑比死亡还要可怕。
监-禁室外,一个个挺着大肚子的男人艰难地扶墙行走。
他们的手腕和脚腕上戴着限制异能的镣铐,身前身后跟着真枪核弹的警卫,脸上尽是麻木之色。
穆棱平淡地抬头看了一眼,又重新波澜不惊地垂下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