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曲月同学又不舒服了吗?”他面无表情地看向面色苍白的曲月,语气中没有一丝情感波动,“身体是学习的本钱,白天少瞎想瞎看,晚上也能少做点噩梦,才能养足精神啊。”
胡桃扬起的嘴角落了下去,一双梅花瞳中淬着些许冷意:“劳烦费心了。”
曲月没有听见发生的这一切。她急促地呼吸着,捂着耳朵,在黑暗中狂奔着。无数的喁喁细语杂乱地在她的耳边不断地重复着、低喃着、哭泣着、狂笑着,无数个声音齐齐张开口,高昂而虔诚地唱着:
「祂自海底而来,自天空降下」
「祂赋予怨恨者权能」
「祂赋予爱人者权能」
「祂割裂时间与空间」
「天穹即是祂的缝隙」
「祂自海底而来,自天空降下」
「赞美我主,赞美我主」
「归于我主,归于我主」
无数双手从黑水中伸出,它们张开獠牙与利爪,用柔软而昏沉的黑暗一点点地攀附上她的脸庞。它们在她的耳边低喃着、哭泣着、狂笑着,它们用手指掰开她的嘴,试图做出唱诵的口型。
一千种不同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便有一千双手从黑水中探出,用一千种姿态拉住她,邀请她共同堕入这片昏沉永恒的黑暗中。
无数的黑影杂乱地交替着,噪音让她头疼欲裂。就在她几近承受不住的时候,那些杂乱的声音戛然而止,只剩下她独自一人在黑暗中徘徊着。
她已经无力挣扎,瘫坐在柔软的“地面”上——如果这个未知的空间存在地面的话——痛苦地喘着粗气。她下意识地触碰着疼痛的耳朵,用冰凉的手指探入,试图缓解耳膜剧烈的疼痛感。
“咚——”
“咚——”
“咚——”
……
“咚——”
“咚——”
“咚——”
……
什么东西……在跳动?
地面……在震动。
这里……是在谁的体内?
……
是……
「祂」吗?
柔软的地面在那一瞬间被解构,曲月在剧烈的失重感中飞速落地,连尖叫声也发不出。她空洞地睁开眼,看到了一片如矢车菊花瓣般湛蓝的天空。到处都是嘈杂的人声,还有什么东西快速地闪着,晃得她又痛苦地闭紧了眼睛。
自天空落下,离地面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不是说跳吗?怎么还不跳?”
“跳不跳啊?等了多久了,热死了……”
“现在的孩子,心理忒脆弱了……”
“浪费时间,有本事跳下来啊,大热天的还等着看呢!”
……
“孩子,你要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是有……”
“……你有什么诉求,给姐姐讲好不好……”
“你要相信……”
“别害怕,孩子……”
“……相信……”
……
“跳!”
“跳!”
“跳!”
……
“咚——”
……
……
她看到了一只巨大的、紧闭的眼睛。「祂」吞噬了所有的噪音、喊叫、咒骂、哭嚎,吞噬了人群、地面、天空。
「祂」吞噬了一切。
“……咚。”
“咚——”
“咚——”
那只巨大的、黄澄色的眼睛缓缓地睁开了。那是多么大的眼睛,让人想起了灼灼的太阳。眼球在缓慢地鼓动着、蠕动着——
——「我看到你了。」
曲月猛然睁开眼,死死地盯着讲台上的「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她站了起来,咳嗽了一声,伸直胳膊,举起了手:
“老师,我要请假。”
他冷冷地注视着她,咧开了嘴角:“如果我说不呢?”
曲月咬了咬嘴唇,一把拉起了胡桃,向整个教室的人用尽所有力气大声喊道:
“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