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子,争辩了一上午,不过是仗着后世的优势,咄咄逼人甚至要压我后唐所有人一头,她以为她是什么东西,想插手我朝政事?”
司暃那人,轻易便拿出粮食耕种改良的技术,她收买人心的手段哪怕披着后世的皮,在这群老政治家眼里,照样轻而易举现出原形。
他们怒而上奏,身为居高位者,向来有着灵敏的政治嗅觉。
当一个人有了煽动百姓的手段,对王朝政权,便是威胁。更严重的是,司暃那个女人无处不在,却又无影无踪。
煽动百姓思想,对王权产生威胁之人,古往今来难有顺利成功者。因为他们至少有迹可循,朝廷多少次镇压□□,只要解决掉带头闹事之人,问题便迎刃而解。
但司暃是个例外,她看得见,摸不着。这群身处统治阶级金字塔顶的人,深知司暃靠着这种影响力,将会给朝廷带来多大的麻烦!
韩宿迷上眼,暗自活动活动眼眶,他每次思虑过多,导致神色疲惫之时都会习惯伸手捏着内心揉一揉。但天子面前,他也不太好方便小动作太多,只好闭目养神,缓解几分疲劳。
“诸位可以来看一看韩某标注的这一份记录。”韩宿将文稿在皇帝桌前被摊开,大殿上诸人便也离开座位,纷纷起身过来看。虽然后唐波澜不惊地自开元盛世推进数百年,人们的思想眼界没有盛唐的自信与外放,却也没达到后世几个朝代那般,臣子在皇帝面前,坐不得,站不得,到了清朝,皇帝不发话,做臣子的跪在地上便不得起身。
至少此时这些人,在皇帝面前还能有安排就坐的权利。
韩宿将自己的文稿平铺开来,唤诸位前来细看,也在一旁沉着分析:“虽说司暃此人言辞轻狂,罔顾礼法,但从她的发言来看,处处引经据典,由此可知,此人亦是有学识,有见地。”
最可怕的并不是司暃那人有无学识,而是梳理总结,会发现那个女人哪怕是引经据典,提到的前人都是后唐之前,两个时代共同拥有的那段历史。
她不仅博闻强识,而且了解人心,张弛有度。看似处处针对当代,却极为谨慎。未经准备,绝不过多暴露后世新识。
从那人衣着打扮以及极度排斥后唐生活环境来看,后世的生活,定然与当代天差地别,更是有着当代拍马不及的文明程度。
但那个女人可以忍得住显摆炫耀之心,并没有大肆投放后世都城之景,她特意回到老家,去一个人员稀少的小山村,那是在遮掩后世与当代的差距。
她深知摆在后唐百姓眼前的差距越大,人们在惊讶过后,选择将那个高度文明的社会,高举在头顶,她便再无渗入当代,影响我朝的机会。
韩宿一条条一件件抽丝剥茧,将司暃仿佛扒了个精光,她所有的筹划与心思都无处躲藏。
上柱国和老国公他们倒是没有想到韩宿这么多,此时被韩宿提及,顿时冷汗直冒。
就连岁安帝的脸色也越发深沉。
一个眼高于顶的后世之人并不足为惧,一个爱憎分明喜形于色的后世之人也不足为惧。
可司暃偏偏不是这样的人,她手里有超越当代一千年的思想与学识,却并非高高在上看不起当代学术之人;她猝于韩宿手下,在百姓的叫骂中烈火焚身,却未曾让憎恨压过理智,可见此人所图之大。
侯国公越想越觉着可怕,甚至都忘了皇帝还在面前,一气之下将桌子“啪!”的拍出一声巨响。
“岂有此理!老子明天就带人封了所有天幕,我看没了人观看捧场,那女人还有什么手段?”
一直默不作声的太傅大人韩珏突然开口:“昨日司暃那女人出现在大慈恩寺上空,而今日便在长安城中遍地开花。老国公的想法没错,可曾想过,再待明日,那女人或许便不止是出现在长安城了?”
太傅冷冷开口,原本被国公爷突然拍桌子吓了一跳的皇帝,也一口气憋了回去。
“那怎么办,我后唐君臣,就眼睁睁的看着这女人,出现在越来越多的地方?”
皇帝是个脾气温和的,庸而不昏,虽然没啥大本事,却极少行差踏错,做个守成之君也没什么意外。
毕竟岁安帝连国号都改元岁安,可见皇帝有多想平平安安波澜不惊的当一辈子皇帝。
太傅没有再发言,脾气暴躁的老国公闭上了嘴,就连上柱国大人也在站桩装空气。
这些人心中未必没有打算,却谁也不开□□代。
这些人太谨慎,他们每个人背后都是一座看不见的大山。有人背负世家,有人门客遍天下,在皇帝面前,谁都有私心,谁都不愿先开口。
如此一来的倒是给了韩宿趁热打铁的机会,他一撩袍角,手捧奏折重重跪下,在一众同僚惊愕的眼中陈言道:
“陛下,臣想……我朝不妨且忍一时,那女人突然出现在我朝,是个变数,也可当做一番奇遇。若是可以将其收买,联手改革,我朝未尝不可改头换面,重回高唐盛世!”
那怎么可以!
绝不可能!
就连皇帝都要拍案而起,韩侍郎他是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