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重，周遭一切景物都像是被吞进黑雾，掩藏住了原本的模样。淅淅飒飒的微风偶尔吹过，让人心在寂静的黑暗里变得更加平静。

别墅门口有一架黄鳝藤做的秋千，铁制的框架很有重量感，旁边竖立的几盏路灯，正好照亮了藤上粉嫩的小花。砚陌坐在秋千里眼神有些麻木，已经不知道在这里坐了多久。

他腿上放着的电脑一直亮着屏，文档里有条不紊地案件梳理，清晰明朗，一看就知道主人多么严谨认真。

鼠标在文档里不停地闪烁，砚陌看着面前一堆工作，却怎么也写不下去，明明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想，却疲惫的连笔都拿不动了。

一开始他想用工作去麻痹自己，律师这个职业逻辑思维严谨，只要认准问题就会全身心投入。可他如今所有的心思，却都放在了褚刑暃身上，收都收不回来。他控制不住的去想现在Alpha在做什么，想到后又无法抑制的痛苦和绝望。

其实Alpha没有做错什么，那是他的家，工作繁忙他不过是找个人放松一下。

他没资格去怪Alpha，也没资格去管，甚至连痛心吃醋都没有资格。

砚陌专业里有个分支叫风险控制，处理已知问题，预防未知风险，做到及时止损，保障企业和委托人的利益。

他天真地用自己专业去分析利弊，试图说服自己及时止损，可他像是思维系统瘫痪了一样，止不住地降低自己去迎合风险。

他爱褚刑暃，这个是无法控制的。

冷丝丝的风像是吹进心里，心口那点炙热一点点变凉，他一点办法也没有。Omega那双温柔地眼眸此刻有些灰败，液体平静地滑落下来滴到手背上，他低头看到藏在袖口里的红绳时，只觉得心酸又无力，视线都模糊了。

那是Alpha送他的…

他记得那个人曾告诉他，两个人佩戴着红绳，一辈子也不会分开。

多么天真又残忍的谎言，他信了好多年。

白皓在世的时候，生病时常出去旅游散心，那时候的Omega，也会跟着他和Alpha一起去。

晚上在民宿里，年少的Alpha偷偷摸摸跑到他房间里，一脸神秘莫测的拿出两根红绳：“我刚刚听这里老人说，两个人戴着红绳睡一晚上，就会有斩不断的缘分，一辈子都不会分开。我不信，所以买了两根，我们试一试。”

“多少钱？”

“500。”

“两根绳500？”

“恩！”

两根绳500块，一人二百五，被骗的Alpha有些可爱。

当时Omega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心里暖洋洋的，只觉得一向聪明Alpha也有犯傻的时候。看来有时候勇于尝试，也不是好事。

结果睡觉时，他还是配合的躺在Alpha身边，陪他一起犯傻，清淡悠长的天竺牡丹让人身心舒畅。十几岁的Omega像初长成的白萝卜，嫩生生的，只有唇瓣透着粉嫩。他被抱在怀里，Alpha像小时候一样哄他入睡。

那时候的Alpha还不会仇视他，不会提防他，只会在他睡觉时释放安抚信息素。浅淡的、安神的迷迭香会环绕着Omega，像是在他身边筑起城墙，保护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记错了，他当时昏昏欲睡，模模糊糊的看到Alpha曾在他额头亲了下，动作轻的像是怀里是什么易碎的宝贝。

也许是记错了吧。

年少时的懵懂，如今每每想起都像是梦境一般。他自己都分不清哪些是真实存在过的，哪些是他自己美化的。

砚陌回过神，看着手上那根有些褪色的红绳，突然觉得无比凄凉，讽刺，Alpha的那根也许早就已经丢在某个角落。

这么多年，明明知道是假的，可真正上当受骗，愿意相信的只剩下了他自己。

多可笑，在过去无数个难熬的夜里，他也曾真切地希望过这东西是真的。

可惜假的就是假的。

Omega伤心不已，胡乱擦了把脸上的泪水，一时间也不知道究竟该怪谁，摘下红绳狠狠心丢了出去，委屈地声音都在哽咽：“坏Alpha，骗子，都是假的。”

风声在此时吹过，没人听见他的难过。

砚陌在秋千上看着被丢掉的红绳，忽然感觉自己真是矫情，东西又有什么错呢？

黑夜总是让人情绪被放大，他缓了缓最后还是捡了起来。他舍不得，这是他仅有的美好回忆了。

他起身捡起来，正准备坐下，无边的黑夜里，放在秋千上的电脑突然叮的一声，收到了一封有些诡异的匿名邮件。Omega不可违抗的天性让他吓了一跳，随后有些紧张地擦了擦眼睛，点开一看，里面是几张Omega的照片，下面还有一些详细的信息。

他正疑惑这是什么，就看见了下方邮件的ip地址，这个地址他无比熟悉。

是那家孤儿院的地址，他幼年时的阴影——蓝天孤儿院。

砚陌立马又仔细看了看那几张照片，鼠标移动继续向下滑，上面有着十几个Omega的信息，罗小军，陈满，方宇…

他一个个看过去，结果看到最后发现，这些人他好像一个都不认识。

这是谁发给他的？目的是什么？

砚陌脑子现在一片混乱，根本没办法静下心去想，过了许久他叹了口气，最后拿起鼠标保存邮件，关上了电脑。他看了眼时间，不知不觉现在已经凌晨四五点了。

看着天边开始微微发亮，他起身简单收拾了下，压下乱糟糟的心绪决定回去。

早晚都是要面对的，他应该习惯才对。

他进门的时候，房子里的信息素已经变得淡薄，但他脚下还是顿了顿，那些被平复的情绪又有些被提起，难受的喘不过气。

他去洗了把脸让自己恢复清醒，其实能像现在这样，看到Alpha，陪着他已经很不错了，怎么又开始贪心了呢？

不可能了吧，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从那件事以后自己和他就不可能了。

想清楚这些，他苦笑了下回到客厅，拿起东西准备回房。

“你是砚律师吗？”

听到声音砚陌怔住了，回头一看一个打扮的极其漂亮的Omega，正站在楼梯上看着他。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个Omega，这是前段时间代言花绛的新晋顶流，——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