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李明珍见两人竟理都不理她的聊上了,更觉委屈,拧巴着脸哭闹起来。
沈浮白眉心一跳,有些受不了这小儿啼哭,抬手一挥,小姑娘的嘴巴被迫合上,再无法喊叫,只发出一阵阵“唔唔唔”的闷哼。
清溪很不走心的给了她一个同情的眼神,扭头问道:“君上,那这小丫头,该如何处置?”
沈浮白抬着自己的手掌翻来覆去的仔细检查着,最后两手轻拍,拂去了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懒散道:“不如何处置,扔回去吧。”
“嗯?”清溪一呆,片刻后反应了过来,师父这是要用这个小丫头,钓出更大的鱼来。
“珍儿!珍姐儿!你在哪呢!”
“小小姐!小小姐!”
熟悉的呼喊声由远及近,片刻前还漆黑一片的李宅瞬间灯火通明,有人举着火把向这边靠近,听着声,又是来找李明珍的。
清溪把刚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脚底拐弯,利落的回了沈浮白身边,刚站好,白日里见过的李夫人便到了。
她一眼就瞧见了坐在地上啼哭的李明珍,呼天喊地的扑过来,将人心疼的搂在怀里柔声低哄,可见确实十分疼爱这个孙女。
“是不是你们欺负的珍姐儿?你们好大的胆子!老爷请你们来,是让你们降妖除魔的,你们倒好,无所事事便也罢了!竟还敢半夜将珍姐儿掳出来?”李夫人搂着小丫头,不分青红皂白一顿抢白,说得有鼻子有眼,若不是亲身经历了这一夜,清溪自己都要信了这说辞。
“李夫人,做人可要讲道理,我们可没有对小小姐做什么,也不曾掳她。”老天作证,分明是这丫头想掳她才是。
清溪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句,那李家夫人却不管不顾,硬要说他们是心怀不轨。
“……”清溪翻了个白眼,忽然瞥见在一旁看戏的沈浮白,顿时觉得有些不公平。
分明骗人出来的是那小丫头,最后动手的人是师父,她从头到尾是个旁观者,甚至可以说是受害者,怎么受责骂的只有她一个?
“君上,您难道就不想说点什么吗?”清溪忍不住凑过去,低声问。
沈浮白挑眉看过来,很是不解:“有什么好说的?”
“君上,您难道就不觉得,这老夫人言语冒犯,十分无礼吗!”清溪眼睛晶亮,觉得自家师父既已贵为神君,定是不能忍下这口气的,暗搓搓的拱火。
“无妨,她也不知我身份,不知者不罪。”沈浮白轻轻笑起来,还真有了几分正派仙君的样子。若是从前,清溪说不准就真的信了,但现在……这只是伪装而已。
“……”清溪撇了撇嘴,忽然也不那么想讲清楚了。
她换了个歉然温婉的表情,忽然挽上沈浮白的手臂,柔声对着那李夫人说道:“夫人,我们家仙君他也不是有意的,将小小姐带出来,也是迫不得已的呢。”
余光里看见沈浮白已经一脸“你在说什么鬼话的”的表情看过来了。
感觉到手里的胳膊在缓慢的往外抽,清溪用了点力,挽得更紧了。
道侣嘛,不就是用来背锅的。
李夫人听了这话,越发的得理不饶人,像是非的要两人给个说法才肯罢休。
清溪一面应付着,一面愈发奇怪。同是自家儿孙,这李老夫人如此疼爱李明珍,怎么会对另一个孙子的生死置若罔闻呢?
幸而,李夫人没闹太久,因为不一会李昌平就赶过来了,他身上衣服松松垮垮,还有几根落在外面的带子散着没能系好,一看,就知道是被人从睡梦中强行叫醒了来的。
整个镇子遭逢巨变,家中更是已经出了人命,眼下妖邪未除,他怎么还能安然入梦?
清溪疑惑更深。
整个李家,都透着浓浓的违和之感。
“你们又在胡闹些什么!两位仙君都是我李家的贵客,他们要做什么都只管配合!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李昌平一面扯着自己的外衣,一面将自己的夫人训斥一通。李夫人觉得委屈,揽着小丫头哭诉道:“可是……可是他们要对珍姐儿不利啊……”
清溪确信,在说到李明珍时,李昌平的表情变了一瞬,而后又很好的掩饰住了,他不耐烦的挥挥手:“行了!别说了!都散了吧!”
说完,才讪笑着,凑到两人跟前来,试探着问:“两位仙君啊,今夜,可有什么发现啊?”
清溪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尚未有什么发现,刚才,也不过是一场误会而已。”
李昌平看起来像是松了口气,清溪眼神一凝,抓着沈浮白袖子的手紧了紧。
“你是想把本君的胳膊卸下来吗?”
清溪正出神,耳边传来凉凉一句,她一惊,才发现人都走空了,院子又恢复沉寂,可自己竟还挽着师父的手,丝毫不见松。
难为沈浮白,一动不动的杵了这么久。
清溪一抬头才发现,沈浮白的头发不知什么时候又用障眼法变成了黑色,应是为了不在李昌平面前露馅,此时他的目光没什么温度的看着她,平白让她心中一紧。
连忙松了手,清溪脑子里好不容易快要理清了的思路又飞了,只能先垂着头道:“君上恕罪,弟子……弟子忘了……”
沈浮白哼了一声,把手背在身后。“诬陷本君掳劫小姑娘也是因为忘了?”
那倒不是……”清溪嘟囔了一声。
“嗯?”
“不是君上说的,要留着那小姑娘引条大鱼出来吗?弟子那样说,是为了不打草惊蛇呀。”清溪辩驳道,渐渐的,找回来几分从前的感觉,倒也不那么怕沈浮白了。
沈浮白拧着眉看了她许久,才缓缓道:“本君何时说过?”
清溪张了张口,猛的反应过来,师父确实没说过,一切,不都是她的推测吗?但不知为何,她就是知道,方才沈浮白心里一定是这样想的。
沈浮白倒也确实是那样想的,只是没想到清溪也会这样觉得。
他已经许久没有这样乔装身份下山来收妖了,以往收妖,要么孤身一人我行我素,要么身边只有竹玥顾北辰。
竹玥自来主意大,收起妖来有自己的一套章程,用不着他多说。而顾北辰……那个傻子,说浅了他领悟不到,说多了又实在麻烦,沈浮白一般不带他。
是以很少会有现在这样的,他只说半句,但身边人就能完全领悟他意思的情况。
尽管,这只是一件很简单,很小的事情。
而且对方这么笃定,他就是这样想的。
被人看穿的感觉有些危险,沈浮白第一反应却不是讨厌,而是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也有这么一个小姑娘,时时跟在他身边,他什么都不用说,但他们就是心意相通……
“呃……那是弟子乱猜的。”
身上沈浮白的目光还是久久不散,清溪不由得紧张起来,虽说不是什么大问题,聪明点的人一想也能相通,可她自然笃定的态度确实是因为从前的基础,少不得就会在什么地方露了馅,万一被师父察觉出端倪……
她顿了顿,心说这时候若是被师父发现端倪,只怕第一时间不会觉得她就是从前的清溪,只会觉得,她是个对几人了解很深模仿得入木三分的冒牌货,然后眼都不眨的杀了她吧。
好在沈浮白只是看着她,好像出了会神,然后就淡淡的移开了眼,不再管她。
清溪本来一肚子的话,发现了诸多的端倪想要说与师父听,这下也不敢了,只得自己默默的在心里梳理着。
偶尔思维跑偏一下,就会想,师父到底算是变了还是没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