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对于喻希来说,那时候最难捱的无疑是黎明前的黑暗。
沉默蛹动的黑暗浓得化不开,喻希疲惫难言又无法入睡。孤身坐在黑暗中,徒劳地瞪大眼睛,想要捕捉到点什么。
但黑暗中的一切物态都像是蛰伏的巨兽,无声地盯着喻希,随时准备在她放松时张开充满是血腥味的大嘴将小小的喻希撕扯吞下。
而现在,喻希再次梦到了那片压抑、潮热、蠢蠢欲动、让人窒息的黑暗。
等喻希勉强从那阵黎明前的黑暗中挣扎出来的时候,闹表已经响到了第三个。
她的身体被被子紧紧束缚捆绑住,下半身还横在床上,头即将与地点亲密接触。
她在梦中奇迹般维持的平衡在醒的那一刻被打破。眼看就要以头抢地,喻希瞬间用没被被子捆住的右手撑在地面上,以一个类似下腰撑地的动作支撑住了身体平衡。
紧接着,她努力地踢蹬挣开了缠缚在身上的被子,单脚勾住了一边床柱,以仰卧起坐的姿势坐了起来。
今天,喻希顶着鸡窝头从床上坐起来时比平时上学的时间晚了十分钟。
十分钟,对于一位以普通好学生来定位自己的在役初中生来说,是生与死的距离。
喻希甚至没来得及在路上买早饭。
今天周星没有像往常一样睡过整个早自习,他看起来很是忧郁,脸上甚至还新鲜长出了两个痘痘。
喻希被他欲言又止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深吸了一口气放下笔:“你怎么了?”
周星深沉地看着喻希:“我要好好看看我的同桌,要不了多久可能就看不到了。”
“如果你去世了……”喻希抽出笔管中没油的空笔芯,难得有心情搭理他的屁话,“下葬的时候还能见到。”
周星噎了一下,他没想到会被喻希怼,扭头捂脸嘤出了声,活像个被欺凌的无助少女。
喻希:“。”
今天是个大晴天,阳光明晃晃地照进教室,为了减轻黑板的反光,屋内薄薄的窗帘拉上了一半,作用聊胜于无。
大约是阳光的确太强烈了,第二节课的时候喻希感觉有些晕。
她身体前倾靠着桌子,竭力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老师的板书上。
下课的时候,喻希到饮水机边接了半杯温水,灌下肚子才感觉好了一些。
同学们随着体育老师的口令在操场上整队时,喻希在正对操场的主席台后的教学楼一楼大厅和另一个女孩相对无言、大眼瞪小眼。
喻希不说话是因为她很不舒服。
这让她面无表情伸直长腿靠在墙上的时候显得有些不近人情的寡淡。
对面的季恨水看了她一眼,把一块泡泡糖塞进嘴里,好心提醒道:“你脸色白得好像快go die了。”
喻希抬手抹了一把额头,手背上传来的潮意让她知道自己在冒冷汗。
除了难以言喻的眩晕感,迟钝的饥饿感也如附骨之蛆攀爬上她的肺腑,胃部隐隐作痛。
喻希自嘲地挑唇笑笑。能让季恨水主动跟她搭话,她现在的脸色是有多难看。
喻希跟季恨水有过节。
她俩在校内大小算是两个名人,长得好看从小练舞,学校各类文艺汇演都少不了两人。两人同时也都是校内课间操领操人。
实际上季恨水与喻希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她开朗泼辣、三教九流的朋友很多。
众所周知季恨水与喻希关系不睦,但私下里的八卦仍常常将两人相提并论,甚至传出了很多版本的流言。
喻希苍白着脸没有接话。季恨水嚼着泡泡糖。
广播里回荡着体育老师底气浑厚的指挥声:“初二一班后边的那个男生,你看哪呢?对就是你!抬头看前面,对齐!”
在体育老师喷麦的声音中,季恨水抬手丢过来一个东西,喻希下意识接住,摊开手发现是一块草莓味比巴卜。
喻希抬头看过去,黑眸中浮现了不易察觉的一点茫然。
季恨水抱臂转过身,侧对着喻希硬邦邦道:“校医室在致远楼,你要死别死这。”
喻希缓慢眨了眨眼,有点想笑。
她撕开泡泡糖纸,把里面的纹身贴塞进裤袋,把粉色的泡泡糖放进嘴里:“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