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的反应很快。

几乎就在芮梦梦从树后冲出来的瞬间，他身体就下意识往旁边躲了一下，本来该正头泼到他脑袋上的那浓稠的、红色的液体，擦着他的脸就飞了过去，砸到了青绿的草地上。

脸侧略微有些湿润。

林越很冷静。

他伸出拇指一抹，指腹瞬间染上鲜血一般的红色，浓烈的刺鼻的味道传递至鼻尖。

油漆。

直播间的众人惊呆了，先是看到林越背后有人影一闪而过，紧接着镜头一阵摇晃，红色的液体就在他们眼前炸开——

卧槽，什么情况？！

“发生什么事了？？？”

“刚才镜头里是不是有人冲出来了，私生饭？”

“不可能吧，林越才火几天，他哪有什么私生饭。”

“不会是黑子吧，那泼的是什么东西，血吗？”

正讨论的激烈，直播间忽然就断开了连接，本来还能看见林越的裤缝的，这下彻底黑了。

“！！！”

“节目组呢？干什么吃的？！”

林越关掉直播间、把手机丢到草坪上，转了身。

芮梦梦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

她喘着粗气，死死的瞪着林越，在林越转过身来之后就像是被触发了什么开关似的，抬手就把手里已经空了的矿泉水瓶再度朝林越扔了过去！

林越这次没有躲。

空着的矿泉水瓶砸到额头上，发出沉闷的一响，然后弹跳着掉到了地上，刚好摔倒林越身旁那一滩油漆里，“噗呲”一声。

红色的油漆在他苍白的右脸上留下了一道浓墨重彩的痕迹，乍眼看去像是受了伤流的血。

被这样对待，正常人都应该生气才对，但林越脸上却没有显露出任何多余的表情，沉静到过了分——

芮梦梦本来都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昨晚睡前，她设想了很多种情况。林越暴怒、林越向她冲过来、林越报警……

可现在他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用一双眼，沉沉的看着她是什么意思？

芮梦梦出离愤怒了，她看着林越，一字一句：“林越，你这个烂人，你怎么不去死？”

这大概是她平生说过的最恶毒的话，因为林越很轻易的就能看到芮梦梦说完这句话之后，整个人更加紧绷了。

她像是一张张到了极致的弓，射出了自以为锋利的箭。

林越觉得很可笑。

他真的笑出了声，不仅如此，而且还一步步朝芮梦梦走了过去。

芮梦梦眼睁睁看着林越一步步朝她走过来，两人间的距离明明已经拉到很近了，林越却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芮梦梦几乎是下意识的往后一退。

她的精神和身体确实都已经到了极度紧绷的状态，这一退不要紧，双腿动起来之后瞬间一软，几乎是控制不住的跌坐在了地上。

“！”

芮梦梦咬牙，脸涨红了，抬头愤愤朝林越看过去。

林越还站着。

他像一个巨人似的，高高在上的俯瞰着她，像看一直蚂蚁。

芮梦梦抖着手：“你……”

林越：“你想让我死？”

他说着，蹲了下来，与芮梦梦平视。

说到“死”这个字的时候，他的音调变得有些古怪，像是有一条蛇从他的喉咙深处爬出来，直冲人耳膜。

芮梦梦竭力告诉自己不要害怕，死死瞪着林越道：“对！你就应该去死，你怎么不去……”

“那你怎么不杀了我？”林越觉得挺可笑的，他看着眼前的女孩，觉得她可能搞不懂什么是真正的“死”。

死亡不是一瞬间的事。

——对被杀的人来说可能是。

但对杀人的人来说，不是的。

夺去一条生命，可能只需要短短几分钟，但那个人影会一直留在你的身边，如跗骨之蛆，在你读书的时候、在你做梦的时候、在你吃着你最喜欢吃的东西的时候……那些原本能够让你觉得快乐的事，忽然间就都不快乐了。

像生命中一块黑斑，怎么擦都擦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