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眼神,祈铭对他的回答还算满意,将镊子放回托盘,直起身说:“还有荚膜组织胞浆菌病、血吸虫病以及异物侵蚀都会造成炎性肉芽肿,鉴于死者皮肤和脏器没有其他明显的感染指征,优先考虑结核,如果她生前已经发病的话,可能会出现持续低热,这样应该会去医院看病,现在指纹库和失踪人口系统里都查不到她,证实有结核病的话也许可以通过医院的就诊记录来排查死者信息。”
高仁立刻:“好,我缝合完就弄。”
祈铭又要求道:“你取完样让张金钏来做,你既然带他,就得多方面培养他。”
“……好,知道了……”
高仁点头应下,却也稍感无奈。作为法医学专家,祈铭的知识储备堪称海量,对他和实习生们也是如此要求。但不是所有人都跟祈铭似的,脑子宛如黑洞,专业知识操作细节进去多少都能装下。就说他自己,跟了祈铭六年了,动不动来个随堂考,答不出来就得挨顿数落。他是脸皮早被骂厚了,一天到晚被罗家楠调侃他心宽体胖,可张金钏和周禾这俩实习生还没练出来。周禾是跟祈铭的,刚来那段时间天天趁祈铭不在办公室的时候悄摸找他诉苦。
PCR扩增鉴定DNA算基本功,交给张金钏那样细致认真的人来做到是没什么不妥。高仁是念在张金钏家里还有个小宝宝,平时不怎么安排对方加班,不过看祈铭的意思倒像是有点责怪他不给张金钏锻炼的机会。以前遇到这种事他肯定得玻璃心一阵,现在也习惯了。祈铭一向如此,不太能为别人设身处地的考虑一些事情,他觉着这可能和对方双亲早亡、一直生活在收养家庭里有关系。
简而言之,独惯了。
干完活洗澡消毒,外面天已是大亮。接到罗家楠喊自己一起去吃早饭的电话时,祈铭的发梢还湿漉漉的。他有点困,不太想去食堂那种人声嘈杂的地方,然后没过十五分钟,罗家楠就带着豆浆油条烧饼夹蛋出现在法医办公室里。
一边给祈铭拿吃的,罗家楠一边叨叨:“你还是去休息室睡吧,隔壁九点开始施工,又是冲击钻又是钉枪,叮叮咣咣的你怎么睡啊?”
“不去。”
扯了口油条,祈铭断然拒绝。警员休息室的床单枕套千人躺万人睡的,都出人形了,一想到细菌病毒病原体集体跟上头开party他就躺不下去。相较之下他宁可伴着隔壁高腐解剖室的装修工程背景音,窝法医办公室那张自己特意给罗家楠买的小沙发上睡觉。话说回来,沙发虽小但睡着很舒服,脚垫一支,躺上去跟陷进棉花里一样,有时候六楼悬案组的林冬也会跑他这蹭沙发来。
一分钱一分货,不过罗家楠没问过沙发的价钱,知道又得背过气去。
“入户排查有消息了么?”接过罗家楠递来的咖啡,祈铭把咬了一口的油条泡进去——这组合谁看谁皱眉头,但他觉着挺好,建议别人尝试屡遭拒绝。
一口咬下半个烧饼夹鸡蛋,罗家楠鼓着半边腮帮摇摇头:“没信儿呢,估计不是小区里的人干的,尸检有什么发现?”
“死因是扼杀导致的机械性窒息,这个和初检结论一致,另外我怀疑死者得了肺结核,已经安排张金钏去做结核分支杆菌DNA鉴定了,应该明天能出结果。”
“嗯,要确诊的话,可以按医疗记录来排查。”
罗家楠一向佩服自家媳妇的一点就是,不光出死因准确快速,临床诊断也是经验丰富。最早祈铭原本是想做外科医生的,但因为视神经血管畸形导致阵发性暴盲无法执刀,遂转行做了法医。俩人合作的第一起案子就是靠祈铭发现死者颈椎管狭窄症状确定的尸源信息,他嘴上从来没夸过,心里可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正吃着聊着,高仁打着哈欠进来,看桌上堆了一堆吃的立马两眼放光:“哎呦饿死我了饿死我了,快,给来杯豆浆。”
罗家楠立马伸胳膊护食:“去去去,自己找袁桥吃去,这给我们家祈老师买的。”
“我刚找过他了,他还在审讯室呢!”高仁倍觉不满,自然上勾的嘴角瞬间垮下,“罗家楠,你刷我多少回饭卡了?喝你杯豆浆还这么小气?”
罗家楠理直气壮的:“我白刷你饭卡啊?你算算这么多年喝了我多少杯奶茶!”
“好意思说?对街那奶茶店都涨到二十八块钱一杯了,你一次就给二十我还得倒贴钱!”高仁也是来气,想当初法医办公室就他和祈铭俩人,罗家楠为了找机会和祈铭独处,动不动塞他二十块钱让他出去喝半个钟头奶茶再回来。他参加工作这些年增重的分量起码有罗家楠三分之二的贡献,剩下三分之一才是被吕袁桥喂的。
“那你不会不喝啊?瞧你胖的,这肚子得六个月了吧?”
“罗家楠!”
“你俩出去吵去!”
祈铭“嗙”的一拍桌子——本来缺觉就头疼,还跟这嗡嗡他,烦人!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