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峰相错,山似犬牙。刀客在山间七拐八转的穿行,停在一处幽深的峡谷之前。峡谷崎岖难行,却并无什么迷阵机关,山壁上青苔幽绿,尽头处似有蔚蓝。
穿过狭谷,与魏观想象中的江湖驻地不大相同,这里更像个鸡犬相闻的村落,谷口一株老柳树,家家户户晒着渔网,屋囱上隐隐可见炊烟。
魏观无心赞叹,只问刀客,“你们以烟火为号,这样的地方可能寻到?仿佛江湖也有传言,你们每逢相会,仅以传讯者所在三百里为限,南北东西任则一趣处,可是为真?”
他偏头看向刀客,试图探寻刀客带他来此可为戏耍,狭长的眉眼微皱,别有一种惊人的气势,教人仿佛瞧见了他在朝堂里万人之上的模样。
不过,刀客可不怕他,爱侣之间,总是如此,总有办法。
“传言是真”,刀客笑着指向远处的一片村落与蔚蓝,“山中有村落,村落中有海,帆影往来,开阔与闭塞同在。有人身入江湖,有人不知江湖。来来往往,人生代代,三百里内有几个这等趣处?”
她的神情是那样笃定,带着特有的、江湖人的浪漫,教魏观也不禁信起了旁人能寻到此处的荒谬之事。
魏观想嗤了一声,却又开不了口,于是便将刀客轻轻放过。“你们不是更喜欢什么险滩奇窟么。走兽罕止,飞鸟不能度,非有绝世身手不能到达,这样才显得厉害。”
“江湖嘛,江什么样子,湖什么样子,江湖就什么样子。”刀客哼了两声,忽然抬手将他的束发揉乱,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下回我们去西北,那里有许多沙窟古城,风来似有鬼哭,大抵同你想的相似。”
“你们江湖人行事,从来没个定数。”魏观敲了敲刀客额头,仿佛认命一般,长吁一声,“倒教人头痛,不知如何说动了。”
刀客挑了挑眉,有点挑衅的样子,“那要是说不动呢?”
“我入江湖如何?”魏观语似问询,气势却足得很,“我有黄金宝器,能招揽到人手,也有些人手。世间还是俗人多,我既能在朝中得势,江湖上也应当不成问题。”
“听起来不错,何况有天下第一刀在,应当从者如云。”
刀客大笑了起来,她喜欢看他这般模样,仿佛明珠上的尘埃被拂去,重新显露出明亮的光彩,而云翳尽散,月出东山,天地一片皎然。
魏观也笑了笑,开口打趣,“我觉得这样更好,不如打道回府?”
“来都来了”,刀客撞了撞他的肩膀,眼中含笑,“先瞧瞧再说嘛。”
魏观睇了她一眼,作出个勉强答应的申请,只是目光相对,两个人又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刀客的心中仿佛飞进了一只雀跃的鸟儿,她忽然牵住魏观的手,十指交握,拽着他奔跑起来。
畅快的风吹拂而来,他们穿过山路,跃上树梢,长衣被抛在枝上,靴袜也踢在碎贝与细沙相杂的海岸边。
海波潺潺,雪白的浪花吻上足尖,远处的天空与海水连在一起,一片蔚蓝中,炽红的裙摆被风吹起,是天地间唯一的艳色。
刀客停了下来,回过身来,笑望着魏观,两颊略有红晕,长发微微散乱。魏观心想,她应当不知,她在自己眼中是如何的夺目,是如何的动荡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