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枢院是冥界历代巫医的聚集地,此刻这些身穿长袍、头戴黑帽的巫医,正在院内忙得脚不沾地,专心致志。
其中有一位长相清俊的中年男子抬头,蹙眉道:“小主子,那是制药所用的碾槽器具。花岗石锋利,小心割伤手,快放回去。”
南一点头,乖乖听话将东西放回。
不料花岗石表面太光滑,沉甸甸的重量也不好掌控,砰一声大力砸落桌面,惊得一众专注伏案的巫医人仰马翻,纸张飞扬!
“不好意思……”南一连忙坐过去挡住桌面裂痕,尴尬的摸了摸鼻尖。
众人麻木道:“……不碍事。”
也就是您来邪枢院三天,打碎了八个药盅,两个墨盏,还不甚把安胎药放进给尊上的汤药里而已。
方才说话的中年男子,便是邪枢院巫医之首——九幕。他身形挺拔如竹,五官端正,学识渊博又性情耿直,所以众人惯常尊称他为先生。
“小主子,有没有砸到您的手?”九幕先生几步走近,紧张道。
南一眨了眨眼,“暂时还没有。”
九幕先生颇为头疼道:“您要不去旁边休息一会?今日邪枢院要研制新药,恐怕没时间照顾您……”
“不用照顾我。”南一弯着眼眸,乖软笑容让人不忍责备,“我看你们研制,这次保证不乱动了!”
几日之前,南一突然找到邪枢院,说想学巫医,九幕还当他一时兴起,没想到还真每天坚持不懈的过来。
毕竟是净莲魔尊心尖上的宝贝。
九幕先生拿南一没办法,也曾委婉的劝说过,但都像现在这样效果不佳,“小主子……我已经跟您说了,您的体质确实不适合学巫医,趁早放弃为好。”
先天仙灵,修习仙道自然得天独厚,但怎么能强行学习巫医?众人都是敢烦不敢言,只能默默忍受。
南一自然也知道,可明无魔宫不是没人能教他吗?
外间忽然传来一阵脚步,有宫侍匆忙来报:“准备接驾……尊上来邪枢院了!”
气氛静止半瞬,霎时沸腾,众人连忙起身、争先恐后的收拾桌案杂物,有的捡书,有的捡笔,还有在收拾午间没吃完的半个煎饼果子。
九幕先生摸着下巴,问:“尊上一向不来邪枢院,怎么突然过来了?”
宫侍笑吟吟道:“百医修也在旁边呢。想必是心魔之症缓解,尊上特意将他送回来。”
一屋子人匆忙赶去迎接,南一独坐桌前,指尖翻过书页,假装不知道外面的动静。
少顷,院门再次被推开,君渊居然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这下南一想装看不见听不到也不行了。
南一乖乖混在人群里,降低存在感,试图蒙混过关,却见那沉稳脚步停在他面前,随即,便压下一道冷冽视线。
君渊太高了。
从这个角度,南一只能瞥到他宽袍的袖角,还有劲长双腿之下的玄金黑靴。
君渊盯着面前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的小狐狸,说:“抬头。”
南一慢悠悠照做。小半月不见,那淡漠面容仍旧英俊,只是好似有些不高兴,紧抿的唇角透着一股冷酷疏离,显出几分陌生。
“哥哥……”
百越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打了个圈儿,心中已了然君渊破天荒要送他的提议,笑道:“赶巧了,原来小主子也在邪枢院。”
这话说的,像是根本不知道南一在这里,伺机炫耀君渊送他回来,刚好碰见。
南一看向百越,正见他脖颈处带着一颗血红珊瑚珠,坠在衣领间,随着说话微微起伏,艳丽得惹人遐想。
他被那艳色晃了眼,又垂首,不去看两人。
君渊问:“在这里做什么?”
南一看着脚尖,看着地面,就是不看他,小声说:“玩。”
敷衍态度让君渊颇为不满意,偏偏百越在一旁道:“小主子果真闲情逸致,玩都玩到邪枢院来了。”
南一恩了声,反问:“不可以吗?”
百越淡淡一笑:“自然可以,只是好几日没看见小主子,我还当您也身体不适,才没有去探望尊上……您也许是不知道吧?”
君渊心魔发作,闭殿修养,整个明无魔宫谁不知道?这话无疑是当着众人的面拐弯抹角说南一自私,丝毫不关心尊上。
“自然知道。”南一悄悄捏了一把大腿,疼得眼眶泛红,失落神情配上轻言细语,给人一种柔弱不堪的错觉,“只是我蠢笨,帮不上什么忙,更怕打扰哥哥……只能来邪枢院求助各位巫医,大家一起齐心协力。”
百越顺着他的话道:“心魔之症难解,连玄缈宗都未有记载,邪枢院能有什么办法?”
“先生……”南一凑到九幕面前,佯装不解的无辜道:“百医修的意思我怎么听不懂。难道你们这些日子好一阵忙,都是在白费力气?”
九幕先生沉眸道:“巫医自然比不得正道医修,三界第一医修仙派的亲传弟子,又怎会看得起我们冥界这些小把戏。”
闻言,在场一众巫医跟着冷下脸。
仙冥两界本就诸多不合,百越的性格如长相,冷淡,孤高自清,看不起巫医旁门左道,不是正统医术。刚来邪枢院时便有些摩擦,只不过他确是玄缈宗亲传弟子,出类拔萃,能为尊上医治心魔,众人便一直诸多隐忍。
但隐忍也有个度,冥界本就牛鬼蛇神诸多,个个都不好惹,那能让仙界的人骑到头上?
“那当然比不上百医修,年轻有为,人家可是元婴期?”
“笑死人……这种修为在冥界一抓大把,也就他命好投在了玄缈宗。”
“还没得道成仙呢,眼睛就长到天上去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玄缈宗开宗创派第一人,岁华女君呢。”
没想到南一这么厉害,三言两句,就引得他把周围人得罪透了。百越脸色渐渐难看,解释道:“我并无此意,只是就事论事。”
“不是这个意思吗?”南一微笑道:“看来我误会百医修了呢。”
百越冷声道:“小主子说话要有依据,怎能凭三言两语颠倒是非?”
南一状似害怕的躲到九幕身后,轻轻说:“百医修生气好凶啊……是我的错,要不我给你道个歉?”
百越怒从心起,正欲再言,余光却感受到君渊的视线冷冷扫过,只得悻悻然闭了嘴。
南一附在九幕先生耳边,小声说:“我想回去了。”
九幕先生侧目道:“那我送小主子出去。”
方才到现在,南一看也未看他一眼,反而躲在别人身后,挨得极近,亲密说话。君渊心中愈发郁躁,猛地将人拉到跟前,冷道:“我送你。”
南一对视上君渊凛冽的黑瞳,神情有些懵,自己哪儿又惹这暴君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