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南。”
一道清冷低哑的嗓音倏然入耳,总算将南一拉出深深梦寐,他睁眼,感觉到有温热指腹正拭脸颊残留的泪痕。
视线缓慢聚焦。
是君渊那双深邃似墨的眼眸。
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涌进脑海——南一惊慌撑身,动作太急,不由涌起一阵强烈的晕眩感,闷声剧咳。只咳得双眼盈盈,脸颊泛红,待看清四周,才发现这里是一梦多秋的寝殿。
君渊轻拍他后背,缓道:“没事了。”
南一垂眸,看清了面前那只修长的手,骨节分明,如兰如竹,曾为他穿衣,教他写字,掌住他后脑大力吮吻。
也曾握过锋利龙魇,扼住他脖颈……
白皙间染着罪恶的红。
“……别碰我!”南一几乎是反射性的往后退,蜷缩到墨榻最边缘角落,神色惶恐,“你、你不要过来。”
君渊僵硬了一瞬,气氛仿佛凝住。
“南南,是哥哥。别害怕。”君渊单纯以为南一只是尚未清醒,所以行为过激,根本未想南一害怕的源头就是他。
南一颤声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黄泉域。”君渊摩挲着鸦戒,说话很慢,似在沉思:“鬼王在黄泉域恰巧遇见你,垂涎于仙天仙灵,便将你带回妄渊,想在祭祀典礼前献给我。”
南一脸色煞白,匆忙垂眸,丝毫不敢再直视君渊冷淡的双眸。
他竟然被鬼王抓住,并且还献给了君渊?
荒唐至极!!
“南南。”君渊靠近了些,却没再去碰人,冷道:“你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自决定逃跑那一刻起,南一便清楚逃跑被发现的后果很严重,背叛君渊的人,历来下场惨烈。
但他没想过这么快,分明才离开妄渊一天时间而已……此刻面临君渊的质问,南一紧张到长睫发颤,骨血冰凉,仿佛面前人根本不是昔日爱侣,而是洪水猛兽。
若君渊得知他逃跑的真相。
又会……杀了他吗?
南一不说话,消瘦下颌却被长指挑起,被迫暴露出眼眸里那难以掩藏的惊惧。
——危险又阴鸷的郁躁从君渊心口缓慢滋生。
又来了。
又是这样的眼神。
自从那日双修过后,南一便用这种眼神看着他,还擅自搬回一梦多秋。朝夕相处多年,君渊深知南一有多黏人,以往不管严寒酷暑,南一每日都会在佛恶殿为他留灯,晚上也一定要抱着他才肯好睡。
为什么现在害怕他?
前几日,君渊一直以为南一在闹别扭,虽心生不郁,但也忍着没去寻人。毕竟他已经习惯,不管发生什么,南一总会先来哄他,先道歉,会乖乖说:哥哥我错了,下次会听话的。
但南一这次非但没有来哄他,还擅自去了黄泉域!
君渊只要想到,南一遇见的那些危险,怒意便犹如岩浆融穿冰面,噬火灼心,后怕到恨不得狠狠教训一顿不听话的小孩。
他惯常的气势便已冷若冰霜,如今一双凤眸更是晦暗深涌。南一根本撑不住这种目光,求生欲让他本能想远离危险。
刚刚才退,却猛然被一阵大力钳住手腕,君渊摁紧南一的后腰,强迫他仰首靠近,交缠呼吸,再无一丝缝隙。
“回答我。”
这样亲密的姿势他们做过很多次,南一却第一次从内心觉得可怖、反感。然而越动,越挣扎,便惹得更重的力道与怒火。
“南南。”君渊的声音带着一点危险冷意,丝毫不见往日沉稳,“你为何去黄泉域?”
他又问了一遍。
南一熟悉君渊。
他知道,这是男人最后的耐心。
南一抬眸,湿漉漉的眼尾很是可怜无辜,声音也软:“……你捏疼我了。”
音落,手腕处那凶骇力道便徒然松懈不少。
君渊惯常吃软不吃硬,南一以前最是懂得怎么撒娇,怎么惹他心疼,拿捏软肋。
“尊上,我去黄泉域……”
“叫我什么。”君渊倏而抬眸,紧紧地盯住了南一,“你刚刚叫我什么?”
他身形高大,轻易便将人笼困在阴影之下,狭长凤眸冷冷逼视,本就锋利的眉目看似比往日还要凶。
南一小心翼翼的说:“尊上……”
他叫他尊上。
不再是亲密无间的哥哥。
心脏犹如被细密针尖扎穿,君渊呼吸一重。
南一从来不会对他生疏。
不会躲避他的怀抱与触碰,更不会用充满惊恐的眼神看着他,小狐狸的眼睛,就像最干净纯澈的琥珀,每次望向他,里面都盈满了和煦笑意,温暖依恋。
君渊在这一刻开始怀疑,是否做错,不应该与南一双修。
可他并未强迫。
虽然他确实利用了先天仙灵疗伤,压制魔息,但南一说过想和他在一起,想完全属于他。
到底。
哪里不对?
君渊的视线未动,仿佛在透过表面窥见另一个灵魂,“南南,这段时间,你究竟怎么了。”
南一微怔。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君渊已经发现了,但,此刻君渊的胸膛依旧温暖,南檀的气息仍旧很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