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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巫医因为他们请了外面的医生,很不高兴,不像平时那样愿意搭理他。

裴祉也没讲话,就那么默默替老巫医做玉米叶卷烟。

他将烟丝均匀地铺在淡黄色的玉米叶上,两指按住向里卷,动作慢条斯理,不急不躁。

卷了一根又一根。

老巫医最后还是抽了一支。

裴祉自己也点了一支,靠在树屋的台阶上,笔直的两条腿伸得很长,两指夹着卷烟,食指轻点,明明是很随意的动作,却显得很有气质。

他微微眯着眸子,黑色的睫毛盖下,像是没睡醒的样子。

玉米叶卷烟在昏暗里发出橙黄色的光。

不知道为什么,宋郁总觉得在这个部族里,他和她一样,更像是过路人,保持着和每个人适当的距离,不过分疏离也不过分亲密。

许是她的视线太过直白不掩饰,裴祉眼皮轻抬,隔着盈盈的篝火与人群,和她对视。

宋郁不躲不闪,就那么和他对望。

时间在这一瞬仿佛停止。

女人的眼睛明亮深邃,好像落了夜幕的星河。

玉米叶卷烟燃烧着,烟散进了晚间潮湿的雾气里。

裴祉的食指颤了颤,手指肚被火头落下的烟灰烫了一下。

半晌。

他站起身,抽到一半的烟被扔在角落里。

“喝茶吗?”裴祉走近她,声音低缓好听。

宋郁换了个姿势,手撑在后面,让自己显得随意放松,点了点头。

营火上的陶罐被炙烤,陶罐里的水平静无波。

等水烧开的功夫,他们之间格外的安静,与几米之外的热闹形成强烈的对比。

部落里人们越来越失控,马萨托一杯接着一杯。

塔克瓦尔讲话的声音越来越大,到了站不稳的地步,晃晃悠悠地高举着用牛角做的酒杯,一字一顿,慷慨激昂,好像在发表什么重要的讲话。

卡西呛了他一句。

塔克瓦尔被打断,生气地把手里的酒扔了,大声地怒斥她。

卡西昂首不服,最后被哈瓦娜拉去了一边。

宋郁虽然一句听不懂,但也知道是一场闹剧,无奈地摇摇头。

其他族人也都上前去劝,倒是她旁边坐着的男人无动于衷。

陶罐里的水冒起了气泡,他往里面加入深绿色的粉末,一股冬青植物的味道立刻弥散开来。

“我想试试不加糖的。”宋郁说。

裴祉看她一眼,合上了装方糖的铁盒。

陶罐里泡出了两杯马黛茶,他们一人一杯。

宋郁捧着土制的杯子,隔着厚厚的胚,温热但不烫手。

她轻轻抿了一口,没有加糖的马黛茶比之前尝过的更加苦涩,但味道却更醇厚。

好像整个森林都被浓缩在这一个杯子里。

宋郁被苦得皱了皱眉。

裴祉轻轻吹了吹热茶,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对于苦味没有一点感觉。

整个部落里,大家都在喝着马萨托,只有他们这一小片区域,马黛茶盖掉了空气里马萨托的香甜味道。

卡西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过来,从后面突然抱住宋郁的脖子。

耳边响起嗷嗷的哭声,撕心裂肺的。

“讨厌鬼!”卡西呜咽着,嘟嘟囔囔地生气,“为什么不肯带我走,你到底要什么东西?”

“......”宋郁被她勒得差点断了气,脖子上都是她的眼泪鼻涕,湿得很夸张。

她没有回应卡西的问话。

宋郁不是一个感性用事的人,塔克瓦尔不会让卡西离开部落,她也不想凭白给自己添一份麻烦。

卡西很年轻很聪明,对外面的世界有无限的遐想和美化。

在部落里的生活,缺少在文明世界里,依靠后天形成的道德感。

如果宋郁出于好心把她带了出去,很快,漂亮的野玫瑰会在城市瘴气里堕落。

她付不起这个责任。

哈瓦娜过来艰难地把卡西拉走了,宋郁哭笑不得。

裴祉往营火里加了一根柴,看着好不容易解脱的宋郁,不咸不淡地问:“要走了?”

宋郁垂下眼帘,淡淡道:“是啊。”

简单的对话结束,他们之间陷入了沉默。

宋郁觉得有些压抑,转移了话题,“对了,我有东西忘了给你。”

她站起来,小跑到营地的棕榈树下,背起那柄枪。

“这把枪我带不回去,送给你吧。我看你经常打不着猎,下次你试试用枪好不好使。”

宋郁没边没际开了个玩笑,“不然以后都没有女人肯跟你了。”

她打量着男人的表情,说完以后又有些后悔。

裴祉大手抵在枪托上,木头的质感温润,被火烤的暖烘烘。

他微眯起眸子,马黛茶的香气里携带上了惑人的醉意。

女人的声音温温懒懒,她平时很少笑,但眉眼弯起来的时候却好看极了,像是一只狡黠妩媚的狐狸。

部落里装马萨托的锅不知被谁踢翻,发出一阵响动与骚乱。

他仰起头,望进着宋郁清亮盈润的眸子,胸腔随着酒被打翻,仿佛沁满了醉意。

“打不到猎,吃浆果也行。”他说。

宋郁一愣,怔怔地望着男人。

他轻笑,露出整齐的牙齿,像椰子心一样洁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