沮阳城东,山水之间复见一城。蠡
琼峰碧虚,敢问人间今夕何年。
未时许。
燕王府邸承运殿偏殿书房内。
许奕一如往常般端坐于太师椅之。
左手持黑,右手持白。
全神贯注地凝视着身前棋局。
不知过了多久。蠡
许奕神情微动,右手缓缓落下一枚白子。
一子落,大龙斩。
许奕静观许久随即面无表情地收起身前黑白诸子。
就在最后一枚棋子即将离盘之际。
承运殿偏殿书房外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脚步声。
咚咚咚。
六爷。蠡
杨先安行至紧闭的书房门外,轻轻叩响房门。
进。
许奕慢条斯理地收起最后一枚棋子出言应道。
伴随着咯吱一声轻响,杨先安手持数张泛黄宣纸推门而入。
六爷。
谷百户于郡衙前遇叔侄二人。
年长者名宋虎,据查证乃正德十一年壮丁。蠡
曾于漠北战场斩敌六人,升至伯长位。
漠北决战后,全身而退,居于沮阳城陈家镇宋家村。
年轻者名宋广喜,沮阳城陈家镇宋家村人。
据其自称曾拜师一陈姓夫子为师。
据宋虎言,陈夫子当为军伍出身,且其身杀伐之息远超宋虎所在曲曲长数倍有余。
今叔侄二人呈已故车陈夫子所著对匈五论。
现叔侄二人于裕门外候传。蠡
此乃对匈五论中的两论。
还请六爷过目。
杨先安行至许奕两步外,双手高举手中泛黄宣纸,随即缓缓道出此间前因后果。
对匈五论?
呈来。
许奕闻言不由得低声喃喃一句。
一来历不明之人所呈策论,能自谷登云之手传至杨先安手中。蠡
且最终通过杨先安之手呈递至其案头。
这已然足以说明对匈五论的真实分量。
是。
杨先安答应一声,随即前两步,将其呈与许奕。
许奕自杨先安手中接过数张泛黄宣纸随即略作定神细细翻阅。
一论审势。
用兵之道,形与势二蠡
二论察情。
两敌相持,无以得其情则疑。
疑故易骇,骇而应之必不能详。
有以得其情而定,定故不可惑。
不可惑则而听彼之自扰,则权常在我而敌实受其弊矣。
古之善用兵者,非能务为必胜,而能谋为不可胜。
盖不可胜者乃所以徐图必胜之功也。蠡
我欲胜彼,彼亦志於胜,谁肯处其败?耳
胜败之情战於中,而胜败之机未有所决。
彼或以兵来,吾敢谓其非张虚声以耀我乎?
彼或以兵遁,吾敢谓其非匿形以诱我乎?
是皆未敢也。
然则如之何?曰权然后知轻重,度而后知长短。
定故也蠡
承运殿偏殿书房内。
随着时间的缓慢推移。
许奕面色渐渐地愈发严
肃。
翻阅之速度亦是直线下降。
到了最后,短短数字之言,许奕竟足足研读半刻钟之久。
两三刻钟后。
许奕意犹未尽地放下手中泛黄宣纸。蠡
不无赞叹道:两敌相持,无以得其情则疑。
疑故易骇,骇而应之必不能详。
有以得其情而定,定故不可惑。
不可惑则而听彼之自扰,则权常在我而敌实受其弊矣。
短短五十七个字,当真可谓是道尽兵家虚实理论之精华!
兵书所载空城之计,空营之计,之所以得行险而稳成!
其妙处亦不过在此而已。蠡
然直陈此妙!直捣关键枢要者。
古往今来,那陈夫子当为第一人也!
此言一出,杨先安神情不由得瞬间呆滞。
自正德二十九年与许奕再逢至今。
许奕虽从不吝啬夸赞之言。
但却从未如今日这般失态。
古往今来,当为第一人也?蠡
此称赞当真是不可谓不重。
承运殿偏殿书房内。
许奕意犹未尽地抬起头看向身旁杨先安。
将宋虎、宋广喜叔侄二人请至此地。
许奕略作定神,随即出言吩咐道。
是。
杨先安闻言瞬间回过神来,随即连忙答应道。蠡
待杨先安身影彻底退出承运殿偏殿书房后。
许奕再度拿起书案之的数张泛黄宣纸。
颇感遗憾地喃喃自语道:可惜那陈夫子已故。
若尚在人世间,仅此一人便可当一军。
不过。
能著出此论者,定然绝非寂寂无名之辈。
蠡
两刻钟后。
满脸紧张与忐忑的宋虎、宋广喜叔侄二人在杨先安的引领下终行至承运殿偏殿书房门外。
咚咚咚。
六爷,人已带到。
杨先安再度轻叩房门禀报道。
在其身旁。蠡
宋虎、宋广喜叔侄二人偷偷抬起头望向那紧闭的房门。
皆是不自觉地身躯微颤,口中更是猛咽口水。
这一路行来,叔侄二人早已腿软到不知双腿为何物。
进。
就在二人直感心脏即将跳出胸腔之际。
紧闭的房门内忽然传来一道应允之声。
是。蠡
杨先安回应一声,随即轻轻推开房门。
两位,请。
杨先安微微侧身,伸手作请道。
愕。
好好好。
请请请。
宋虎、宋广喜叔侄二人连连点头。蠡
随即轻飘飘迈步行去。
方一行至书房内。
便见一头戴白玉冠,身着墨玉衫的年轻人端坐于书案之后。
周身下更是密布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气息。
匆匆一眼。
仅一眼叔侄二人便浑身无力地瘫坐于地毯之。
草民草民草民宋草民宋虎。蠡
学学生学生宋广宋广喜
一时间叔侄二人于那无形威严下竟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无法说出口。
至于许奕是何模样。
二人此时此刻脑海中竟无一丝一毫的印象。
赐座。
许奕不置可否地看了一眼杨先安。
随即微微侧首看向宋虎、宋广喜叔侄二人。蠡
二位无须拘谨。
孤非是那吃人凶兽。
许奕尽可能和颜悦色地宽抚道。
是是
啊不是不是
燕燕王燕王殿下您您听我解释我我不是不是那个意思
宋虎、宋广喜叔侄二人大脑一片空白地瘫坐于地毯之,满脸不知所措地开口解释道。蠡
二位无须慌张。
且先行静坐片刻。
许奕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随即轻声开口说道。
话音落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