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在自己座上睡觉的大哥叫醒,许惜年坐在个靠窗的里座,把那大行囊随手往脚下一丢,眯着眼假装睡了起来。
火车里烟味混杂着方便面味,许惜年要先坐十六个小时,去关城转一次车,一路上不敢喝水也不敢吃东西,要是上厕所还提着大行李,难免就会被人察觉到是头肥羊,一路上许惜年都假装在睡觉。
到关城下了火车,许惜年早已饥肠辘辘,但下面的活更着急,冲进厕所,一泡尿爽的他自己都呻吟出声。
摸摸心口的五百,还在,裤衩里的一千也没出事,包里那八万不敢去看,身上敢花的只有衣服口袋里那十张零钱。
没舍得买点饭,从包里掏了俩纪小芸特地备上的烧饼。
车站人山人海,找不着空座,就把大背囊放在地上,一屁股坐上去,就着热水啃起烧饼来。
再坐上去沪海的车,八个小时,许惜年特地买了站票,把那大背囊当座坐着也安全点。
一边的老哥递给他根烟,许惜年摆摆手说自己不会。
开玩笑,给你来点武林迷魂香,腰子咋没的你都不知道。
“小老弟去沪海求学?”
许惜年摇摇头,此时不是大学生返校的日期,刻意掩饰反而引人注目。
“打工赚点钱。”
那老哥便与许惜年讲了些自己南下打工的经历,大哥自带话痨体质,八个小时竟也不是太闷。
90年代若是要排一下全国火车站的凶险程度,粤城火车站得排第一。
许正平一次酒后曾经讲过他南下到了粤城火车站,从火车站广场出来的时候,身上就还剩条裤衩了。
他这是幸运的,在后面的十几年里,那种混乱程度一直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打针的踩脚的碰瓷的层出不穷。
这也促使许正平留下了对火车站的恐惧,上车前就不断叮嘱许惜年,“下了车,一直走不要往四周看,周围发生了任何事都不要管,周围有任何人与你说话也不要理。”
......
1999年5月12日,上午11点,坐了一天一夜火车的许惜年终于到了沪海。
下了火车出了沪海火车站,许惜年终于是松下一口气来,前世他来过沪海几次,都是二零一几年的事了。
一路谨记着许正平的交代,顺利的从火车站里出来。
看到广场上有IC卡电话,许惜年想着给家里报个平安,去买了张电话卡,见到还有卖草帽的,就顺手买了一顶戴上。
回去把电话卡插到电话上,然后沪海就给许惜年上了第一节课,卡直接掉进去被吃掉了。
他这才明白这电话被人动了手脚,只能自认倒霉,戴着草帽背着大包出去广场,坐上了公交。
沪海要比玉城暖和不少,但许惜年不敢脱下外套。
此时的沪海还有一股旧沪海的气息,与许惜年在《上海滩》里看过街头景致相差无几,老街坊,小弄堂,十里洋场的万国风格小楼,没有铺天盖地的玻璃幕墙,建筑外表大多颜色是灰的白的,恐怕谁都不会想到,用不了几年,这座城市就将迎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车窗里望向浦东,还都是矮平房,甚至有大块的农田,东方明珠和刚建成几个月的金茂大厦遥相呼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