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太平府,热得连空气都能看到波澜。
经了刚刚这一遭,燕娇额上的汗顺着流下来,汗珠滚落进衣领。
正落在谢央眼中,他虚虚握了握刚刚扶住她的手,心下微嗤。
这九皇子就连手臂都软绵绵的,还真是个不受宠的皇子,身无二两肉,倒是好拿捏。
想到此,谢央错开目光,看向裴寂,又问了一遍:“怀安王怎的会在此地?”
裴寂一来,燕娇就感到这二人之间的气氛微妙,再想到因裴寂出现,谢央就罢了手,这二人应是政敌。
观裴寂的模样,应不过二十六七,而他姓“裴”,却是王爷,想必应是少年成名,身有功勋。
难怪这人面容俊朗,却肤色偏古铜,浑身冷硬,有种杀伐之气。
但裴寂嘴角却总衔着温雅笑容,使他整个人显得柔和许多。
燕娇心下忍不住呼出口气,别管这裴寂是真温和,还是假温和,至少她和壶珠的命保住了!
“益州之事倒是不急,只听闻陛下要接殿下回京,便想着应该拜见殿下一番才是。”裴寂语声轻轻回道。
燕娇这才恍然,敢情谢央真的是她那个便宜爹派来的?
可照外祖所言,便宜爹的儿子死的死,残的残,最后一个四皇子还大逆不道,也就剩她这么一个“好笋”了,还会让谢央杀她吗?
她在心里摇了摇头,又偷偷觑了一眼谢央,但见这人一脸坦然,好似刚才要杀她的并非是他一样。
她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这谢央也太会装模作样了!
“哦?”谢央深深看了眼裴寂,笑了一声,“是吗?”
裴寂平和回之,道:“我想太傅与殿下应是从这条路来,所以特来相迎一番。太傅……应不会介意吧?”
两人目光相撞,燕娇心里一咯噔,总算明白哪里怪异了。
她是便宜爹唯一一根“好笋”,派来接她的定是最信任之人。
那要杀她的谢央就是便宜爹最信任的?
燕娇心下一寒,这便宜爹可能年岁大了,脑子不太清醒。
而裴寂这人,虽然他出现算是救了她,但他应遵圣命前往益州却不从,转来接她,只怕也不是个听便宜爹的!
她夹在这么两人中间,就是二人斗法的工具,只怕回京城定凶险万分。
她心下惨然一片,又听得裴寂问谢央道:“敢问太傅,你此行应甚是隐秘,不知怎会引来刺客的呢?”
谢央眼神古怪地看向他,只道:“怀安王都能寻来,刺客怎的不能寻来?”
裴寂笑容一敛,只摇头不语,目光扫视着地上的尸首,陛下的人竟都死了。
他沉吟一番,刚要开口,就听谢央笑道:“刑部右侍郎曾是怀安王的门下,若怀安王想查,难道还怕查不出吗?”
燕娇忍不住看了眼谢央,这人就不怕查出来刺客是他的人吗?
她目光落在那些黑衣人身上,突地一怔——
不对!
若是谢央的人,那谢奇根本不必刀刀致命,所以——
还有一伙人想要她的命!
燕娇想到这里,心如死灰,整张脸皱成一团。
到底多少人想谋害本殿啊?!
她又看向裴寂,正如谢央刚刚所说,便宜爹只派了谢央来寻她,那裴寂又怎么得知的?
她咬着下唇,紧锁眉头,只听裴寂道:“太傅言重了,本王与右侍郎同朝为官,他也早非本王门下,皆为陛下做事罢了。”
“怀安王言之有理。”谢央撇开视线,很是随意道。
“既如此,你我回京,当将此事一同禀告陛下。”
谢央不置可否,错身朝马车走去,经过燕娇时,似是不经意地吐出一个“好”字,又顿住脚步,“恭请殿下上轿。”
燕娇抬眼看他温和有礼地伸出手,抿了抿唇,瞥了壶珠一眼,壶珠只满脸紧张又担忧地望着她。
燕娇轻咳一声:“有、有劳、劳大、大人了。”
她说这一句话,断断续续几次,引得谢央看了她一眼,就是裴寂也有些奇怪地望过来。
壶珠也是一愣,随即想到刚才燕娇给她递过来的眼色,心头转了几转。
燕娇又清了清嗓子,朝马车走去,因侍卫全死了,没人给她在马车下面放小凳凳,只得手脚并用地爬上去。
谢央在她背后仍保持伸手的姿势,忍不住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心。
裴寂看到这一幕,眼皮跳了跳,又见谢央好整以暇地立在那儿,似没有要帮忙的意思,无奈地闭了闭眼。
刚要开口,就听谢央唤了声:“谢奇……”
谢奇刚要动——
下一刻,燕娇手脚更快地直接缩进了轿中。
众人:“……”
谢央极短促地笑了一声,回身看向裴寂,“怀安王,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