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过去，不要过去……

村民们在不停地围上来，用古怪的声音嘟囔着，如泣如诉，仿若低吟。

但是齐穹并没有感受到恐怖，而是感受到了一种难以忍耐的悲哀。

他没有停下脚步，只听到身侧传来藤蔓的破空之声和火焰爆燃的声音。他穿过长长的巷子，终于看到了小小想让他看到的东西。

那是一整片……墓碑。

在风雪之中，碑石奇形怪状。有随便插了个木牌的，有用一整块石头刻了个名字的，有工工整整写了一大段墓志铭的。

如地标那般，在洁白的雪地里镶嵌了一大片。

这里总共九十三座坟冢，齐穹一个一个看过去，村民没有再来找他。

林婶原来不姓林，姓王，叫王晓梅。她给自己贴了一张年轻时候的照片，笑得很甜。紧挨着她的是村长的坟墓，村长叫林大军，字写得有点歪歪扭扭。

在这恶劣的环境中，人随时可能会死。这帮村民为了贯彻入土为安的思想，提前给自己挖了在地底安眠的墓穴。

齐穹走到了最偏的某个坟堆旁，他看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名字。

王婉清。

简单的木牌上贴着两张照片，一张和齐穹在那户没有贴门神的人家家中看到的遗像一模一样，另一张和苏宗言钱包里的一模一样。

上面写着几行字。

丈夫许安山，育有一女许乐媛。

享年八十五岁，无疾而终。

他还没来得及细思，身边的小小突然扯了扯他的衣袖，叫他低下头来。

小小用手指在雪地上一笔一划，写出了几个字：“杀了我。”

齐穹问：“为什么？”

小小继续写道：“杀了我，就能结束，这一切。我本来很高兴，大家不会死，会一直陪我。”

她顿了顿，继续认认真真地画着：“我本来不想死，想一直和大家，在一起。可是，太累了，一直只过一天的日子。”

齐穹叹了口气。

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人，一个有温度的、会说话的，在这漫长岁月一遍又一遍重复的孤独的人。

“我不敢，自杀。很害怕。可是，其实我已经死了。”

小小湿润的大眼睛瞧着齐穹，充满了期盼。她似乎很忐忑，又低下头，为了缓解紧张，轻轻地摸了摸小狐狸的脑袋。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小小突然又低下手，在雪地上添了一句话。

“哥哥，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齐穹点了点头：“你说吧。”

“大家一直都说，过新春。我却没有见过的。”

齐穹疑惑道：“没见过什么？”

小小的手指很稳，重重地写下这两个字。

“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