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和顾屿分开后,梨念是想哭的,她不是脆弱的人,但只要和顾屿相关,她的泪腺就总控制不住,少年刻薄的话语如同刀子般扎向心尖,让她很难冷静。
尽管一次又一次说服自己他是真的有事有苦衷,但眼睛还是酸涩无比。
梨念在原地缓了会儿都没缓过来,打算去卫生间偷偷哭一场时,转头就看到了此刻她最不想看到的人,气得她泪水挂在眼角要掉不掉的。
“你这人怎么这样!”梨念努力克制自己不说脏话,“听墙角很有意思吗?”
“……”晏西鸣也没想到会这样,他一出来就撞到梨念和顾屿在楼梯口上演苦情戏,女主角还特别投入,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好留在原地等她演完,好快点过去。
结果还没完没了了。
他看着女孩通红眼睛上的点点泪光,沉默了一下,用自认为比较温柔的语气道:“别哭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梨念直接就像火药桶炸了,气呼呼地瞪着他:“你他妈才哭了!”
“……”晏西鸣不想再和她纠缠下去,突然道:“你不知道吗?”
梨念一愣:“什么?”
“受外地疫情影响,电影院已经关停一个月了,所以你就算约到了也看不到。”晏西鸣抱着作业越过她下楼梯,淡淡道,“没有差别。”
“……”
靠,杀人还要诛心!
*
梨念无精打采地回到教室,李茹看她的样子就知道没戏了,安慰道:“狗男人有什么好,周末我们去吃大餐吧,我叫几个姐妹,一起去转换心情。”
梨念知道她是为自己好,虽然没什么心情,但还是闷闷应了声,“嗯。”
放学后,她们一起出学校,恰好在门口撞见周梓悦拉开她家车的门。
“念念啊,好巧。”周梓悦转头也看到了她,笑着打了个招呼,“你家现在住哪呀,要不要我让司机送你一程?”
“不用,谢谢。”梨念拉着李茹快步离开。
周梓悦也只是客气一下,哪里真想带她,见梨念走到旁边的公交站台上等公交,眼里划过一丝不屑,转身上车。
“大小姐就是好啊。”李茹实名羡慕,“每天都有专车接送,她真的是你表姐?”
同人不同命啊。
“算了吧,我家和他们家早就断绝来往了。”
梨念摇头,如果不是周梓悦整天表妹来表妹去的,她才不想被别人知道他们有亲戚关系。
“我懂。”李茹叹了口气,“他们那种有钱人就喜欢狗眼看人低,你肯定挺不好受吧。”
“还好。”梨念没什么感觉,“我家也不穷。”
“那你怎么没专车?”李茹调侃。
“我晕轿车。”
“……你牛。”
李茹觉得梨念啥都好,就是死要面子这点需要改改。
她看到前方驶来一辆公交,立刻迎过去,“我的车来了,拜拜,星期天记得出来啊。”
“嗯。”梨念嘴巴张了张,又无奈合上,“拜拜。”
她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看到自己的车来了,也上了公交。
公交车慢慢开往市中心,中途陆续有人下车,而她一直坐到了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东永道。
寸土寸金,洋楼高耸。
下车后,她顺着林荫小路拐进住宅区,不,应该是别墅区,在保安的看守下,她刷脸进去了。
夕阳西下,天空昏黄一片,梨念家的别墅有三层,还带有一个庭院,夏天这里会开满粉色的蔷薇,梨念很喜欢。
她进到家里,看到父母弟弟一家人坐在餐桌前。
桌上的菜还冒着热气,并没有动筷,都在等她。
“你这丫头总算回来了。”梨母看到女儿,温柔的眉眼舒展开来,“快去洗手,准备吃饭了。”
“哦。”梨念乖乖点头,洗完手回来,坐在了弟弟梨宵旁边,“早就说了高三下午加了一节自习,你们以后别等我了,先吃吧。”
“这怎么行,一家人就该整整齐齐。”梨父开了口,拿起筷子夹菜,“而且念念啊,我都说了几次让司机去学校接你,现在你这么晚放学,女孩子一个人不安全。”
“有什么不安全的,家门口就是车站,几步路的距离,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坐你车晕车。”
“……”
“你啊,就是没有享福的命。”梨母摇摇头。
梨念没说话,看着桌上精致的饭菜没什么胃口。
“怎么了?”梨母发现了她的异常,给她夹了一只虾,“今天有你最喜欢的炸虾,张姨特地给你做的。”
“有人欺负你了?”梨父也觉得女儿不对劲,以前吃饭时话最多的就是她,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看着父母担忧的脸庞,梨念心中有暖流淌过,本来小小的委屈被无限放大。
“也没什么,就是……周梓悦邀请我这个周末去给她庆生。”她不敢说出顾屿,只好急中生智随便说了一个理由。
周梓悦也确实让她不舒服。
一听到这个名字,父母脸色都不太好看,梨父直接搁筷冷哼:“她还好意思请你去庆生?是忘了你以前被他们家折腾得有多惨吗!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周留勇那个孙子!”
周留勇,就是周梓悦的爸爸。
梨母叹了口气,“念念,你别理她就好,要是实在忍受不了,我和你们班主任说一下,让你转班,咱不受那个气。”
对于他们和周留勇一家的恩怨,那还要从很久以前说起。
梨念是在农村出生的,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但所幸她很争气,读书很用功,为了让梨念接受更好的教育,夫妻俩一合计,打算把她送到村里唯一一个在城里有房子的亲戚家寄养,也就是舅舅周留勇家。
当然也不是白住,夫妻俩每个月都会给他们家打五千块钱生活费,在那个时候五千不是小数目,就是希望女儿能过得好。
然而梨念的噩梦开始了。
舅舅舅妈都是奇葩,自从她住下后,动不动就打电话找爸妈要钱,嫌五千太少,她吃饭都不够,但在梨念记忆中舅妈也没给她弄过什么丰盛的菜,一天炒一次菜,晚上吃中午剩下的,一个礼拜能吃到两次鸡就不错了。
然后梨母想给梨念买双好点的鞋子,有一个月多给了舅妈五百块钱,舅妈信誓旦旦说会亲自给她挑,结果交到梨念手里的就是一双网购不到五十的杂牌鞋,连鞋码都不合适。
不仅如此,只要他们家哪个房间的灯没关,哪个水龙头在流水,舅妈都会一口咬定是她做的,然后对她破口大骂败家子。
梨念委屈又愤怒,这些明明都是周梓悦干的,和她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还有一件事她记得特别清楚,有次她洗完头用吹风机,吹着吹着耳边忽然响起一声巨响,脸被烫了一下,痛得她吓懵了,都没反应过来,舅妈就怒气冲冲地大步走过来,骂她又搞坏她家东西,丝毫没有过问她脸上的烫伤。
梨念真的超级讨厌他们一家,但是想到父母辛辛苦苦攒钱让她在这里读书,她不敢告诉他们,只好逼自己忍耐到毕业,忍过去就好了。
可是最终还是没有熬过去,真正让她破防的是一天半夜,她起来上厕所,偷听到了舅舅在卫生间里给爸爸打电话,说她坏话,骂她没有教养又淘气,搞坏了他家好多值钱的东西,要爸爸赔钱。
电话那头,爸爸低声下气地赔不是。
梨念当场就气哭了,用力推开卫生间的门,通红着眼朝他大吼我才没有!
她说,我要回家,我不读了!
后来,梨念因为这件事,晚上睡不着,吃什么都没胃口,整个人无时无刻不处在一种焦虑的状态,还办理了休学,而父母把她接回了家,看到女儿瘦成这个样子,梨父当场痛骂周留勇不是人。
梨母也气得不行,生在重男轻女家庭的她,从未因为父母的偏爱而讨厌她这个哥哥,可这次是真的无法原谅,此后他们一家就和周留勇断绝了关系,拉黑了他们所有联系方式,过年过节也没有走动过,就当没这个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