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箱里凉快呀!干净又舒服,还香香的,我可喜欢啦!”人头高兴地说:“大哥您要是让我住进来,我就住冰箱就行!”
钟雨下意识往冰箱的方向看了眼,那冰箱已经烂得不能再烂了。
人头也顺着她的目光扭过脖子,叹了口气:“可惜了。大哥,你也太暴躁了,我话都没说一句,好好的这冰箱也不便宜吧,就这么说砍就砍了……搁我还活着那会儿,得抵我好几个月工资吧。”
“是吗,”钟雨说,“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人头瘪瘪嘴,嘿嘿笑:“我卖麻辣烫的!”
“开店吗?”钟雨说,“还是个小老板嘛,不错啊,你那店子开在哪儿的呢?”
“嗨哟,哪有什么店呢!”人头说,“我就推个小推车,搁路边摆摊呐!”
“那也不错,”钟雨说,脸上甚至露出了点微笑:“成本低,生意好的话,赚的也多嘛。”
“唉,哪儿呢,成本是低,但是也辛苦啊!老苦了,每天推着那车走街串巷的,三四点就得起,一直做晚上□□点才收摊,唉!”人头朝着钟雨大声叹气,“遇到个刮风下雨的时候,更难,有事没事还有城管撵你。而且路上走着,也危险啊!唉,我死的时候,就是下雨天。那车嗖的一下……风太大了,雨又密,我当时忙着收伞,伞撑不住了,一阵风过来,把我的小推车连伞带车刮好远,我赶紧追上去,急得很,怕摊子翻了,要亏大,就没看路。那车运货的,开得又快,嗖的一下,唉……”
“开得又快,嗖的一下……”
它忽然开始重复了,卡顿一般,反复说这一句话:“开得又快,嗖的一下……”
钟雨本来是在凝神听它说的。这东西好像还真像副普普通通的小市民模样,别说什么警惕心,自个儿就挺有倾诉欲。只不过随便问两句,就能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她想知道的信息已经挺清楚了:路边摊卖麻辣烫的、死于车祸、死状非常凄惨,肇事车是辆货车,且事发当天刮风下雨。
即便没有名姓,这些信息其实也已经颇全了。找人去查的话,如果真有其事,应该能查得出来。
钟雨一面听着,放在身侧的手已经摸到了兜里的手机。然而没来得及做什么。
等她发觉不对劲的时候,其实已经有点晚了。钟雨只觉得身上一阵发冷,一阵发麻,头似乎也有点发晕,眼前模糊着看不清楚。像发烧了、又像喝多了酒,那感觉难以形容,一下子闷头过来,空气也似乎突然变得非常潮湿……
耳边朦朦胧胧的,好像响起无边无际沙啦啦的雨声,还有呼啸的风声。
着道了。
钟雨心头猛地沉了下去,这是什么东西?她没有吃任何东西,很可能是某种能在空气中扩散性的麻醉、迷幻型药品,钟雨想。可她也没有闻到任何味道。哦,知道了,是被那股腐臭味儿给压下去了!
茶几上的人头还在说话,那嘶哑的、麻木的声音,让人想到被火燎过的喉咙。
“嗖的一下,开得又快……”
就这么一直念,一直念,反复地念,念得钟雨简直头痛欲裂。
她挣扎着猛地站起来,手里还不忘紧抓过那把菜刀,跌跌撞撞地朝着窗口扑去。
去站在通风口……钟雨努力地想要保持着自己的神智清醒——去站在风口,去呼吸新鲜的空气!
“唰拉!”
窗帘被重重一扯,钟雨看不清东西,全凭感觉伸的手。她很急,用的力气大,猛地一下将整块窗帘布都给拽了下来。
乍见天光。
清风和明亮的光线一起涌进室内,顿时就像久旱的天忽然下过了一场雨一样,钟雨的神智很快恢复了清明,那些幻听幻觉也好似一层水泡般,“啵”地碎了个干净。
钟雨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提着刀转身准备把那人头给剁了。
在她回过头来的那一瞬间,正好看到人头照在了窗户涌进来的晨曦的白光里。它好像忽然原地打了个激灵,前一秒还在呆呆滞滞地大张着嘴巴念“嗖的一下,开得又快”,后一秒就整颗头抖了一下,唰地把嘴合上了。
然后它又把嘴巴张开了,张得比刚才更大——因为看见钟雨提着刀过来了。
“大哥!大哥别冲动!大哥!大哥我不是故意的!”人头惊慌失措地喊道,嗖地一下又从茶几上飘了起来。
钟雨的刀擦着它黑乎乎的头发“当”地劈在茶几上,玻璃几面当即“哐”地一声裂开一道大口子。
钟雨面无表情,提着刀的手每挥一下,腕上都隐现出青筋,每一刀下去都是用的剁骨的力气。
人头被迫满屋子乱弹,拼了老命地嘶喊着试图解释:“大哥,大哥我真不是故意的!大哥我是新鬼啊,我控制不住不能怪我啊大哥,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