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璟熙感受他激动到全身颤抖,自己内心又何曾平静?
他不禁想到前世,他登基后召见过谷秦舟。
那时这人跪伏在他面前叫他陛下,态度谦卑不愿抬头,却一句句的,说着以下犯上的话。
“陛下认错人了,您天人之姿,乃英勇不凡的神鬼将军,草民一介布衣,与陛下素未蒙面,不敢厚颜攀附。”
“草民确实曾有个兄弟,他叫宋璟熙,他行冠礼时,他爹为他赐字怀晏,意为要他谨记,身为宋家人,便要心永怀百姓安康,身祭于江山晏宁。”
“他是大黎的小将军,是人人敬仰的小战神,他俯仰无愧,曾无数次以身为盾击退敌寇。他若活着,定会竭尽所能为宋家洗刷冤屈,让忠信之人沉冤昭雪。”
“他绝不会……绝不会与宿敌为伍,更不会放任北方蛮贼屠戮大黎子民,让他们在大黎的疆土上肆虐横行。”
“可惜啊……他死了,死了很久了。”
一字一句,字字诛心,鲜血淋漓。
身旁大臣直呼大胆,要将这人拿下,他却面色淡然,始终不肯讨饶一句。
最终自己拿他没法,放了他离去。
后来,瑾苏没了,自己整日浑浑噩噩,也曾恍惚间去过萦香楼找谷秦舟,可那时,整个萦香楼早已人去楼空了。
自此,便再不曾见过。
自己便又只剩一人了。
所幸老天垂爱,重来一世,定不会重蹈覆辙。
两哥们儿紧紧相拥了许久,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
坐进椅子上时,谷秦舟还感觉跟做梦似的,盯着宋璟熙一个劲儿的打量。
“你这……”他指了指自己的头发,又指了指眼睛,“是怎么做到的?完全跟变了个人似的。”
宋璟熙笑道:“东丹的大巫专门为我研调的方子,可以改变头发和眼睛的颜色。”
“至于这个,”他指了指自己脸上的刺青,“只是一种特殊的颜料,用大巫调的药水便可以洗掉。”
大黎风俗与东丹不同,身之发肤受之父母,只有犯了黥刑之人才会才面上刺字烙墨,这自然也不是像东丹那般象征着勇猛,故而宋璟熙不可能真的在身上留下刺青。
一听是东丹那位大巫,谷秦舟便了然。
东丹大巫之名,当初宋小将军可没少在他和墨君泽面前摆谈。
不过他仍觉新奇,忍不住又往宋璟熙身上看了好几眼。
看够之后,谷秦舟又想起问最关心的问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当初在刑场上,我亲眼看到你咽了气,三位刑官也一一确认过你的确死了,为什么你又活过来了?还有你为什么会成了东丹的王子?”
提到当年之事,宋璟熙有一些黯然,声音低沉了几许,这是他大多时候故意回避的记忆。
“其实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我醒时,人已经在东丹了,距离那件事已过了四个多月。当初来大黎的使臣告诉我,他们匆匆赶到刑场时,我已被……”他顿了下,“被瑾苏打死了,尸体被扔去了乱葬岗。”
“他们跟着找去了乱葬岗,找到我的遗体并带回了东丹。可在到达东丹当晚,他们为我敛尸时,却发现我竟然有一丝很微弱的气息,便马上请了大巫来替我医治,此事事关重大,只有东丹皇室几人知道,对外便还是称我已死下葬了。”
“亏的大巫医术高明,我在东丹躺了大半年,”他苦笑一下,“便活过来了。我与三王子素来交好,便借用了他的身份回来。”
听到那个名字,谷秦舟顿时恨得咬牙切齿,说话都忍不住夹枪带棒:“墨君泽那个王八蛋,当年派人拦着我,不让我去给你收尸,妈的禽兽不如!”
宋璟熙动了动嘴,想说什么,默了下,又咽了下去。
谷秦舟骂完墨君泽,又对着西边合掌拜了拜:“你能大难不死,定是侯爷他们在天有灵保佑着你,真是谢天谢地,谢天谢地啊……”
听到提到自己的爹,宋璟熙垂目,敛下眼中沉痛,片刻后,收拾好情绪又抬头看着谷秦舟,开始说正事:“我爹一生赤胆忠心,断不会行谋逆之事,更不会拿整个宋家和手下将士的性命冒险。我既然活着回来了,便要查出真相,这次来是想问你,你要和我一起吗?”
谷秦舟闻言几乎没有一丝犹豫。
他用力锤了宋璟熙一拳,答道:“废话,这还用问吗?别忘了我爹也同样含冤而死了。”
宋璟熙点头,从衣襟里摸出一张羊皮卷,起身在桌子上慢慢铺开。
长长的一卷名单显露出来,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这里面都是宋家人以及靖宁候的亲信旧部,案卷中详细的记录了哪些人已故去,哪些人还活着,现在又在何处。
宋璟熙轻轻的从那些被标红的名字上抚过,这些人,都是当初太子谋逆一案中受到牵连被斩首之人。
这些人,他都很熟悉。
除了宋家满门,还有那个爱喝酒的左将军谷长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