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坛司之一的敛锋昀亦开口道:“属下也请令,守妖魔边境,来一个砍一个,叫那群苍蝇有去无回!”
魔尊又何尝不知他这几名下属的好战属性,谈到搞事就全精神了。
比谈到黄花菜还精神。
魔尊抚袍而坐,有点不适应自己这两条大长腿,但面上不显,依旧保持着他该有的尊者气度。
尊者不聚眉时,眉眼总带着一丝散漫。但这捋散漫很快会被凌厉的眸光拂去,凝为煞意,往往一个眼神就足够达到吓退敌人的效果。
方才还沉迷如何转移黄花菜的六将感受到尊者修为更上一阶,才真切的意识到这九重天劫会造成何等重灾。
劈一道这块地就不能要了,整整劈九道,还是趁早搬家吧。
也不晓得现在去抢夺妖界的地盘还来不来得及。
他们这点小心思魔尊又怎么会瞧不出来?他不欲揭露,颀长白皙的指尖在椅扶上轻轻敲叩,每一下都砸在七将心头,让他们大气儿也不敢喘一口。
半晌,魔尊才开口下令叫左右护法守住人界入口,其余四坛司分散守在任何妖修可能侵入的入口。
魔尊渡劫,雷霆之势,把该跑的散魔都吓得逃出了千里之外,这些个有编制的魔修自然也想跑,不过是没魔尊的命令,暂时没敢动罢了。如今魔尊所言,也是变相给了他们离开的机会。
七将心里也清楚,绝也不可能是因为魔尊心地善良,而是为了试探他们几人是否会借机叛逃。
副宗主凌越海第一个做出反应,发出“咯咯”笑意,拱手道:“属下领命。”便脚底抹油,一溜烟儿的跑了。
随机而动罢,反正叛逃的前提也得是魔尊能活着渡劫。
死人说的话可不作数。
其余六将领命,也纷纷离开,万城坛司还是冲着他那块黄花地去,估计心里正琢磨着能救几颗是几颗。
待众魔散去,魔尊方才侧首微垂,揉了揉眉心。
舌底喉头传来阵阵不适,魔尊错愕,他竟是觉得渴了。
这不太妙啊。
要知道自数百年前他入辟谷境时起,就没对饮水,用食产生过任何那些世俗的欲/望,莫不是穿成人鱼的后遗症?
若单单是感官遗留的后遗症还好说,稍稍克服一下,倒没什么大不了,只怕是…
魔尊神色一凌,拂袖而起,须臾间重回梵莱境,直直奔向后山那一滩净寒池去。
池水清澈见底,宛如一面巨大的银镜。常年反绘梵莱境上空弦月厚云的池面现下正描着新鲜的巨大云龙,还倒映着魔尊颀长的身影。
水纹在他额间绘了一座浅浅的愁山。
衣带簌簌,魔尊向前迈一步,精壮健硕的肌肉纹理便被镜湖吞了一半,漾出阵阵涟漪。冰凉入骨的湖水浸透身躯,叫他寻回了做人鱼时,每一寸肌肤甚至骨骼被水包裹,浸透的那种通体舒畅且满足的盈实感。
却也缓解魔尊心头倦乏之时又叫他多了一层焦虑。
他竟真是渴水的!
而比起渴水,叫魔尊更觉不安的便是腰下这双不安分的腿,隐隐约约,亦有异变趋向。
该不会…将鱼尾带回来了?!
思忖中,口舌之燥越发强烈,魔尊干脆将自己浸入镜池,任由清透池水没过口鼻。
水润过胸膛淌转周身,魔尊眸底结上一层寒霜,瞳色越发冷冽。
果然,他将人鱼习性带了回来。
犹如闹旱的稻田,镜池的水便是零星两颗雨露滴润落地,起到短暂地缓解作用,却止不住魔尊越发干渴难耐。
不够,完全不够!
皮肤之外像是长了看不见的鳞片,风吹过便带走了他身上的水分,只有浸在水里才像是又活了过来,或是得以片刻喘歇,却根本不能完全解缓他渴水的状态!
可事有轻重缓急,天雷又迫在眉睫。
他根本没有多的时间研究身体上发生的特殊变化,决心专注渡劫。
镜池之上正在凝云的天空沉得紧,是乌云密布,笼若黑夜的压迫。而镜池之中,魔尊将自己浸泡许久,每一根儿发丝都沁上了寒意,偶尔竟能瞧见些许金光微闪烁。
倏然,魔尊睁开双目。
“哗啦…”起身,合衣,运转内修烘干身体,一气呵成。
他只是随意着了件月色的底衫,外披黑袍。腰间未束宽带,长发肆意披散,衣摆发梢便随风扬,好几分潇洒,完全没有将历大劫的紧迫。
御剑飞行,直至与人界相邻的深渊古壑,重峦之外,瞧见一人身影显于山巅。
气压万顷恶峻,白衣翩翩,遗世独立。
正是为他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