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绍当场发怒,给足了众人压力后,才勒令郡中和武阳令限期整改、及时修复城防,并由功曹唐玉亲自监督、定期向自己汇报进度,确保城墙修缮按时按质完工。
官威发完、恢复常态的姜绍挥了挥手,说道:“先不回郡府,去郡学看看。”
说罢当先转身大步往城下走去,其他郡县官吏见状忙不迭地紧张跟上,那武阳令如蒙大赦,胡乱抹了一把汗水,慌忙地也跟了下去,没有再看郡丞李旸。
迟迟没有移步的李旸一下子落在了后面他转眼又看了看这开裂的墙体和爬满苔藓的踏道,目光闪烁,面色阴沉如水。
新太守姜绍逐渐熟悉上手郡中事务开始张榜告喻吏民务农、防盗,亲自巡视农田水利、慰问赈济贫民,刷足了上官的存在感。
这没有脱离以往犍为郡官僚体制的窠臼,他作为副贰佐官,也积极配合这位新太守,想在姜绍面前赚个良好表现。
可没想到最近这一段时间来,太守出巡频频指出郡中治政纰漏不足,矛头最终毫无疑问都被转向代理郡务的自己身上,更可恶的是唐玉在一旁暗中煽风点火,意图引发太守与自己之间的缝隙。
再这样下去,若不反击,怎么能行。
想到此处,李旸双手紧握,冷哼一声后也迈步走下了城墙。
犍为郡学内。
“明府,请看这边,此处是学子练习射艺的场地。”
郡学祭酒相当于校长恭敬地在前面引路,带着前来视察的新太守姜绍等人穿过廊庑。
众人眼前顿时豁然开朗,只见宽阔敞亮的射箭场上有几十名头戴高冠、身穿窄袖射服的学子手持弓箭精神饱满,身材挺拔仿佛青松,按照顺序分成前后几排,与刚才堂上见到的那些摇头晃脑诵读经书的学子大相径庭,着实令人眼前一亮。
在一声鼓令之后,学子依次迈步上场,站好姿势后齐齐引弓搭箭,瞄准后射向各自对应的箭靶上。
等每人五支箭矢射完,就有专人上前查看箭靶、登记成绩,然后又一声鼓号变令,才轮到下一排的学子更替上场。
一时间,只见场上弓弦震动、羽箭纷飞,射箭的学子更替反复、引弦不断,看得众人眼花缭乱,场上连续不断有学子射中靶心引起旁观者喝彩的,端是令人兴奋、热闹非凡。
姜绍很有耐心,等他们所有人射完箭之后才带人上前去看望郡学师生。
他还是跟之前一样,对每一件事物都观察得很仔细自己站在学子射箭位置估测了场上光线和风速询问了箭靶距离和弓力,然后还亲自拿过一把学子使用的普通长弓,掂量了一下,稍稍拉开弓弦测试了弓力后才放了下来。
箭靶有五十步远,场上的光线和风向刚刚好,学子们使用的练习弓毕竟不是军中用来透甲杀敌的弓矢,拉力比较轻,但刚刚很多箭靶上都射满了羽箭,可见其中不少人还是有真才实学的。
他看了看场上师生,满意地笑道:
“不错,不错。圣人传习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一艺都不可偏废。尤其是时下正值多事之秋,学子们正该修文习武,练成一身本领,才能够保家卫国啊!”
众人见太守发话,自然是连连称是。有的人见姜绍心情不错,还连忙恭维几句,称赞他战功赫赫、武艺高强,学子们在他面前不过是班门弄斧、贻笑大方了。
姜绍自知自家的武艺最多就是中人水平,但恭维的话语人人都爱听,他面对谬赞脸也不红,摸着颌下短髭哈哈大笑,场上的氛围顿时变得十分融洽欢快。
功曹唐伯琥眼睛也笑得眯了起来。
刚刚在堂上见姜绍看郡学师生讲学经书,似乎兴趣寥寥,他想到这位新太守可是武功起家的,对这些儒生的章句训诂未必感兴趣,连忙私下示意郡学祭酒去准备新的内容,最好是与射、御之类有关的。
果不其然,转场看完射箭练习的姜绍颇为满意,连带着夸奖了郡学祭酒和师生,这让兼着郡中文学掾公务的唐伯琥与有荣焉,笑得十分得意。
反观郡丞李旸,他就皮笑肉不笑,笑得十分勉强。
这几日太守出巡对他代理下的郡务不满意居多,偏偏功曹唐玉治下的郡学就独得赞赏,尤其是今天,一趟城防守备,一趟郡学教育,高下立判、相形见绌,这让他内心既不安又烦躁。
照这样下去,姜绍这位新太守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迟早要烧到自己的头上。
重压之下,他早就低头收起笑容,两只眼珠转个不停,迅速盘算当前形势下的下一步补救措施,过了一会儿后才重新抬起头来,在一片笑声中看向郡学祭酒这个自己选定的突破口。
“这郡学学子修文习武,经书和射艺都学得不错,足见祭酒治下有方啊!”
李旸接过姜绍的话头,先捧了郡学一句,也算是恭维了太守“不错”的定调,然后话锋一转,颇有深意地问道:“不知郡学之中,这般学有所成的学子有多少人啊?”
“这。。”郡学祭酒得了上官的肯定,原本也是兴高采烈的,这时突然听李旸发问,想到郡中有关郡丞与功曹不和的传言,脸色顿时一变。
他先看了看唐伯琥后,得到对方一个鼓励的眼神后,才谨慎地说道:“大概能有百来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