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苏轼让各自举杯。李虎与苏达一听,还跟着站了起来。苏轼的手甩动几下,示意他们坐下来。喝了第一杯团圆酒,苏轼又跟着给自己满上一杯,并给苏达满上。
此时此刻,旁边侍候的人都被苏轼赶着出在一边用饭了,意思上,也让他们乐一乐。虽然,有那么多人逝去了生命,他们苏家怎么补偿都是补偿不了的。但,那些人的生命已经逝去了,活下来的人还是值得庆祝的。
他们都是英雄!
使用‘英雄’两个字,更像是苏重的语言。但,苏轼觉得这两个字很形象贴切。如果没有这些英雄,他苏轼就要失去一子了。苏轼性情虽然豁达,但对于白发人送黑发人,苏轼可不觉得自己能承受得起这样的打击。
敬完了苏达,他又敬了李虎。原因无二,曾经,他也遇到过这样的惊险。还是在惠州时,一次兴冲冲的外出会友,他就遇到过一次莫名其妙的谋杀,突兀的状况下,是李虎挡在了他的前面,替他挨了一刀。被刀砍中的时候,他还歇斯底里的叫着:“你们是谁?为何要对我们主人下杀手?你们一个一个的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们知道你们要杀的人是谁吗?那可是名满世界的东坡居士-------”
“------什么?他就是东坡居士?”
“是啊!”
“-----当真?”那些个蒙面杀手手中举起的刀犹豫着缓缓放下来,有一个还凑近了,细看了一下眼前的老头,见他刀架在脖子上并不显得慌乱,还一个劲的对着他们笑:“几位肯定是道上的朋友,苏子膽垂垂老矣,老了的人今晚躺下,不知明天还能不能起来,真的无须几位草莽英雄动手,多造一份杀孽------如果几位是生活艰难,不得已杀人求财,那更不必要,我们苏家虽然不会沽名钓誉,每天随意接济别人,但只要他人真有急难,还是愿意相帮的。”
这时,亦有两个不怕死的老头跑了过来,急切的补充道:“是啊,苏相是多好的人啊!你们也下得了手?”两老头看着明晃晃的大刀,还是很害怕的,可即便害怕,还是瑟缩着身子拦在了苏轼的前面。
还有,这地面上还有谁不认识苏轼啊,随便一个过路的,都看得分明,在最初的惊吓过后,一个一个的开始大声喊叫起来:“苏相为我们做了多少事啊,你们这些遭天杀的------”
于是,那些过路的,把自己拿着的随便家伙什往这些蒙面人身上招呼,恍惚忘了这些人是杀人不眨眼的杀手。
而那两个杀手,跟着对苏轼抱了抱拳,很是羞愧的跑了。苏轼还在后面喊:“有什么难处就来找我,我这几天都会在广州府逗留。”
天下还是明事理的人多啊!
等杀手跑得没影了,苏轼还在捋着花白的胡须感慨。
“看来,老爹的名头就是护身符啊!儿子敬您,祝愿老爹长命百岁。”
“哈哈哈-----好,长命百岁!”
苏轼真是开心啊,就这曾经的小不点,如今也长这么大了,长成了一个无需让人担忧的男子汉。他孩很清晰的记得,这小子那次的死而复生,那时他就觉得,这小子此后的人生,肯定能遇难成祥、逢凶化吉-----
“还别说,老爹现在是越来越怕死了。不只是我,就是与老爹一般年岁的老朋友,都不想就这么离开,为什么呢?我们这些人啊,原本对朝廷收复燕云十六州没什么企望,大宋立国一百多年了,一直以来就没有摘掉积贫积弱的帽子,对外的战事也是输多胜少,可眼下,见着官家热血方刚,处事从不患得患失,对臣子也是用人不疑------不觉又生出这样的企望来,如果能亲眼见证燕云十六州的收复,便可以高兴着死了。”
听着苏轼嘴里不断的冒出“死”字,苏重别提多郁闷了。对于收复燕云十六州,苏重曾经觉得自己有这样的自觉性。他虽然不真正属于大宋人,但好歹从一个不能言语、不能行走的娃娃长到如今的青春年少,多少还是有一些归属感的,可此时此刻,他听着苏轼嘴里冒出来的‘死’字,再计算一下苏轼原本的死亡年限,心里的感觉很不好,恍惚,苏轼的存在,才让他在大宋有了归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