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前程自己挣,我哪怕回蜀中以渔樵为生,也不愿攀着你的裙带获得荣华富贵。”
“况且,”裴振衣睁开眼,轻声道:“你方才这番话说得不错,终于让我看清了你是什么样的人。”
宝颐盯着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形状很漂亮,是稳重的深琥珀色,可她在他眼里看到了厌恶。
宝颐脸色骤然铁青。
她平生便没在男女之事上有过一点儿败绩,唯独裴振衣,总是对她不假辞色,这让她感到无比挫败。
但挫败却激起了更多的征服欲。
她本已想清楚,某一天会用个不错的差事打发了他。
但她没想到,在她还没有厌倦的时候,他居然想擅自离开,还对她露出这种……讨厌的神情。
这让她恍惚觉得自己是个很糟糕,很没有吸引力的人。
不,不对,他分明对她是有意的,若是无意,怎么会三番五次地迁就自己?
她又深吸了一口气,抓住裴振衣的衣襟,不管不顾地亲吻他的脸。
在自尊心大受打击的时候,只有他情迷意乱的模样能让能让她稍感安慰。
可是,裴振衣漠然别开脸,似乎她这做作的情态令他倒尽胃口,宝颐的亲吻只落在空气中——
他居然躲开。
他居然对她不屑一顾。
宝颐从未经历过如此尴尬难堪的时刻。
气得她胸膛起伏,抓起那块玉,直扔出老远。
怒火伴着泪花一同蹿了出来,她竭力压抑住翻涌的情绪,攥着裴振衣领口道:“我是什么人,你不是一早便知道了?”
“对,我就是这般女子,又刁钻又坏,最爱拆人骨头,坏人清白,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却还是上钩了,怎么?可是后悔了?后悔与我春风一度……”
“你若是不知道春风一度究竟是什么意思,还是少用为好。”裴振衣忍不住纠正。
这是来自功课好的人的鄙视。
“你……”宝颐一口气梗在喉头。
她狠狠闭了闭眼。
不行,不能输!
“你想跑吗?没门儿,连窗子都没有。”她道。
“你可知道,我就喜欢你刚烈的模样。你越是坚贞不屈,我就越兴奋,可既然你那么冥顽不灵,那就不得不惩罚你一二了。”
裴振衣皱眉:“你想做什么?”
宝颐阴森地一笑。
“让你领教一下霸道女东家的厉害!“
*
天清日朗,惠风和畅,杨柳枝头新芽吐绿,临水桃花枝枝繁盛。
桃花儿站在裴振衣院子外面打盹。
忽地被身边的侍卫老哥喊醒,桃花儿没精打采地揉了揉眼,问:“怎么了?”
侍卫老哥一脸痛苦:“桃花儿姑娘,咱们还需要在这里守多久?姑娘气咻咻地把裴公子关在这儿,没撂一句话就走了,姐姐可知道姑娘是个什么意思?”
桃花儿颓丧道:“就是欺负良家少男,逼人家下海。”
“那么刺激!”
侍卫老哥羡慕地朝门缝里望去一眼,良家少男正坐在屋口台阶上擦刀,一下,又一下,直到把刀擦得油光锃亮,他也没有停下。
只往那儿平平常常一坐,气质竟不逊于帝都的大家公子。
“这姓裴的真拎不清楚,”侍卫老哥感慨:“咱们姑娘那可是天仙样的人物,龙子凤孙见了都要轻声细语的,他居然还不为所动,上辈子属驴的吧,怎么就那么犟呢?”
桃花儿说起来也是一脸悲愤。
“可不是?姑娘虽然也有不对的地方,可难道他就一点错处没有吗?要不是他负隅顽抗,姑娘至于说出那等难听的话来吗?”
“对啊!”另一个侍卫小弟含着一口酸气,撇了撇嘴:“我娘说得对,长得越好看的男的越靠不住,看这男的长得妖妖调调,一准儿想着软饭硬吃,没准还为了登堂入室而欲擒故纵呢。”
“正是这个道理!”
*
一窝人守在裴振衣院门口半天,期间桃花儿私自去秉了张氏,张氏起先还唬了一跳,一听是裴振衣惹得宝颐生气,登时就没了兴趣,摆了摆手道:“随她去。”
桃花儿差点把下巴惊掉:“太太不管束姑娘胡闹吗?”
“你不用操心她犯糊涂,这丫头自己心里有数,”张氏端起茶杯道:“不过一时新鲜而已,很快她便会腻烦。”
“奴婢晓得了……”桃花儿想哭。
流水的男宠,铁打的丫鬟,这叫什么事啊!
搬救兵失败,桃花儿只得回裴振衣院子门口继续站岗。
刚一出垂花门,便撞见宝颐高傲得像小孔雀一样的身姿。
“桃花儿,过来。”她远远招手。
桃花儿傻了:“姑娘,你这是想干什么?”
桃花儿这辈子都没见过她家姑娘走路走得这般有气势过,昂首阔步,四平八稳,脑袋上的钗环都不带晃荡的,通身写着四个大字:老娘很贵。
宝颐就这么穿着一身克夫战袍,雄赳赳气昂昂,带着大批仆从,来到了前院。
杏花儿垂头道:“姑娘,裴公子已经被关了两个时辰了。”
宝颐倨傲地抬起下巴。
“他肯认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