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人又去叫另一个男子。
这男子神态憨厚,并未关注场上战局,而是木呆呆地望着左侧观战席的方位。
青年人又叫了一声,那憨厚的男子才回过神来,讷讷对他问好。
“三哥又在瞧靖川侯府那位姑娘了?”青年人笑道:“我们兄弟里,就属三哥最是多情了。”
“五弟莫要胡说!”那憨厚的三哥连连摆手否认:“母后早已禁止愚兄与她来往了,你可不要胡诌,没得坏了人家的名节!”
青年人心道,人家姑娘自己都不拘泥于名节妇道,你倒是替她请了贞节牌坊了。
他在下位坐定,扭头望向场上,正好看见裴振衣一剑封喉的一幕。
长棍凌空,惊鸿贯月,甚至不给对手反应的时间。
他露出惊艳的神色,不由问道:“那人是谁?哪家的子侄?”
身旁护卫小声答道:“回五殿下的话,那位是靖川侯府保荐来的门客,户籍在蜀中,姓裴。”
“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未及他开口,那一直轻慢无比的男子突然嗤笑了一声,慢悠悠道:“此人身手确实好极,可又有什么用处?出身寒微,血脉下贱,终究是上不了大雅之堂。”
他转过眼,直视青年人微沉的脸色,笑吟吟道:“五弟,你说是不是?”
青年人在袖中捏紧了拳头。
*
是他胜了。
人群的欢呼声再一次响起,裴振衣下意识摘下护面之具,转头望向观战席二层,目光在一张张女孩的脸上扫过。
可是并未瞧见他想看到的那个身影。
他看见了汝阳郡主,可她身旁的座位空空如也,连带着宝颐那几个贴身丫鬟也不在。
她提前离了席。
裴振衣低垂下眼,解开皮甲,把失望懊恼的情绪咽回腹中,不流露出分毫。
得胜令人喜悦,但如果她不在,这喜悦上面就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阴霾。
随后是颁发赏银的仪式,冗长得令人烦闷,仪式过后,一名护卫打扮的兵士唤他从旁一叙,裴振衣借口换衣,婉拒了去。
那护卫连连摇头,目露遗憾之色:这小子一定不知道,他方才错过了何等机缘。
打发了一拨人,又来了另一拨。
他的肩头被拍了一记。
裴振衣回头一看,身后跟了一群少年,正兴奋地与他攀谈:“这位壮士,你师从哪一位名刀?这路攻法我从未见识过。”
“壮士的步法也甚妙,有空切磋。”
“壮士……”
裴振衣觉得自己和壮士一词实在搭不上边。
又一人开口问道:“我看你这出刀架势邪门得很,跟你过招时就觉得奇怪,你快跟我说说,你这刀是哪儿学来的?”
此人嗓门大,大得震耳欲聋,好似一千只鸭子一起嚎叫。
裴振衣不胜其烦,随口道:“抱歉,无可奉告。”
那人不开心了:“你这就很不仗义了啊,对了,你叫什么?哪家的?”
另一个在侯府族学上课的少年恰巧路过,回道:“裴兄是靖川侯府的门客,你放尊重些。”
“靖川侯府?那我可惹不起。”
有人笑道:“还有你惹不起的人家?”
大嗓门声音小了下去:“他们家那个五姑娘会妖法,我几个哥哥快为她打起来了,不过听说她最近看上个妖妖调调的寒门,倒是出门出得少了。”
众人哄笑。
他突然意识到问题所在,惊叫一声,瞪眼瞧着裴振衣道:“啊!原来你就是那个男妖精?”
*
男妖精没有理睬他,面无表情地走了。
他一人走入更衣的厢房,除去身上的皮甲,不经意间抬头,忽地眉头一皱。
早已有人在那里等着他。
来人背手而立,身量和他一样修长笔挺,正是之前与他缠斗许久的对手。
出于高手间的惺惺相惜,裴振衣礼貌地对他点头,客气道:“你的武艺很好。”
对方隐在护具后的声音带上一点笑意:“谬赞了,这场输得心服口服。”
他接着道:“若是你今日衣裳合身,不至于束手束脚,那我可能连一炷□□夫都撑不过。”
裴振衣解甲的手一顿。
被人看出来了。
今日衣裳不合适,太紧绷,但宝颐喜欢能勒出漂亮身形的打扮,所以即使不适,他还是约束着动作的幅度,不让衣裳受到撕扯。
他叹道:“险胜而已。”
对方笑意更浓。
“这衣裳,应是猗猗做给你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