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佩冷眼扫过:“都好。”
“我也是,看这套也好,另一套也不错,好姐姐,你的眼光向来好,你就给出出主意,我穿那套更好看?”
兰佩简直快被她逼疯了,看都没看,随便指了一套:“这个。”
“呀!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我也喜欢这套,可姑姑却喜欢另一套,姐姐,要是你会怎么办?”
“是你出嫁又不是你姑姑出嫁。”
兰佩没好气地怼了她一句。
呼衍乐没想到兰佩竟敢这么说她的姑姑呼衍黎,愣那半晌接不上话来,呆了一会,喃喃地自言自语:“那我就选这套吧!”
紧接着,她又拿出另一张皮画图样问兰佩:“那太子呢,你觉得他穿哪套好看?”
兰佩不想看,闭上了眼:“我乏了,要睡觉。”
“好姐姐,你就帮我看看吧,他不上心,我左右拿不定主意,以他的身材样貌,我总觉得穿什么都好,实在是太难选了!”
呼衍乐一边哀求,一边推着兰佩使劲摇着,兰佩被她摇得一阵头晕,不由地睁开眼,夺过她手里的图样看了看,指着右边那张说:“这套。”
锦帽双插鹖尾,红色云纹缎面短袍,左衽绣金龙,袖缝虎咬双鹿金片饰,腰系红宝石嵌金丝獬豸宝带,外披赭红底绣金绸袍,脚蹬牛皮软底靴。
穿在他身上,应是极隆重而英俊的。
“好!全听姐姐的!”
呼衍乐美滋滋地记下。兰佩见她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忍不住板下脸催促:“还有事吗?我要睡了。”
“哦,好好,你睡吧,我走了。”
呼衍乐这才作势起身,腿还未抬,突然又问了句:“对了,还有头饰和发髻,姐姐觉得我是椎髻花簪,戴绿松红宝流苏头箍好呢,还是盘头发辫,配金嵌玉大红抹额好呢?”
兰佩实在很想冲她大吼一句“你到底有完没完”!却在看见她一副待嫁小娇娘的欢喜神色后败下阵来,悻悻然回了句:“你戴什么都好看。”
听到兰佩这么说,呼衍乐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临走前还不忘叮嘱:“明儿别锁门啊,我肯定还会有事要来找姐姐商量的!”
兰佩不答,已经闭上了眼。
呼衍乐的母阏氏两年前离世,休屠王是个领兵打仗的粗人,对繁缛礼节向来敬而远之,因而操持婚礼的很多事,呼衍乐拿不定主意,又不敢总去叨扰姑姑,思来想去,兰佩与她年龄相仿,懂得多,又闲着无事,是给她出主意的最佳人选,遂不计前嫌,什么事都跑来问她。
兰佩就在她无休止的聒噪中,被动地知道了他们在婚礼上将穿什么样的婚服,配什么样的冠饰,行什么样的礼节,喝哪种酒,烹哪些肉……
因而当她忍够了足足二十天,就连新婚之夜夫妻同房需要做什么准备的私密话题都被呼衍乐拿来咀嚼一番之后,为了躲这个瘟神,她不得已做了个决定。
次日一早,兰佩叫阿诺进帐,让她扶她起床。
“什么?”阿诺不敢动:“小主,你的伤还没好全呢,不能起来!”
“我已经不怎么疼了,我就试试看,你搭把手。”
说着兰佩从仰卧变为侧躺,然后靠大腿的力量支撑,双手撑住榻沿,咬牙使劲,坐了起来。
这个平日里看似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如今做起来却是十分吃力。兰佩坐那缓了好一会,连连喘气。
“小主,你这是何苦……”
“来,扶着我。”
待到觉得力气恢复的差不多了,兰佩紧紧抓住阿诺的手往下撑,两条绵软的腿使劲蹬地,摇摇摆摆,竟然真的站了起来。
顿时一阵天旋地转。
阿诺发现兰佩脸色不对,急道:“小主还是躺下歇歇吧,不急这一会……”
兰佩不理,攥住她的手朝前缓缓迈了一步,觉得还行,又迈了一步,大腿不知哪个部位突然扯到了腰间某根神经,强烈的酸疼感促使她两腿一软,直直向前栽过去。
“小主!”
幸而阿诺及时抱住她的上半身,兰佩才不至于重重摔在地上。
“小主……”阿诺见兰佩咬牙硬撑,自己无计可施,又着急又心疼,哭了起来。
兰佩见她哭哭唧唧,十分心烦,正欲说她两嘴,门开了。
是久未露面的兰儋。
身着犀牛皮革软甲,腰佩刀铤和虎形带扣,一身戎装,英姿勃发,煞是夺目养眼。
见兰佩已经快走到门口,兰儋惊诧道:“怎么起来了?”
说着赶忙上前扶住她。
“躺烦了,站起来试试。”
兰佩回得轻松,实则额头上渗出了一排细密的汗珠,脸色苍白。
“胡闹!快回去躺着!”兰儋命令道。
兰佩无奈,只得慢慢踱回床边,侧身倒下,再翻平,倒是比刚刚起身时自如许多,也没那么疼了。
不禁暗喜,自己就是躺得太久,欠练。
见兰儋坐下,接过阿诺递来的水杯仰脖喝干,兰佩笑着说:“哥哥从哪来,怎么这身打扮?”
兰儋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让阿诺去门外守着,待门关上后,徐徐说道:“我刚从北营回来。”
“北营?”
兰佩不解。北营自休屠王领兵出击月氏后一直空置,兰儋一身戎装,跑去北营做什么?
“嗯。蓁蓁,你去焉支山之前,再三叮嘱我不要和冒顿为敌,现在看来,你当时说得都是对的。”
想起今日在北营练兵场上见到的一幕,兰儋双目如炬,血脉贲张,匈奴男儿驰骋疆场的血性已被熊熊点燃。
兰佩眉头微皱,思忖哥哥这番没头没脑的话,再看着他兀自亢奋的样子,蓦地反应过来——
莫不是,冒顿开始练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