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襟裾马牛,衣冠狗彘……”待洋洋洒洒的一篇写完,玉琢气也消了大半。
她从头到尾读了一遍,极为满意地在文尾落款处拓印上一枚青竹样式的印章,印章上有细小的“紫竹斋主”字样。
玉琢将文章誊抄了一份后,亲自将有竹印的原份装好,吩咐青枝青柳:“还是把这文章送到老地方去,顺便将上个月的润笔拿回来,万不可暴露身份。”
每月的润笔是不小的一笔收入,尽管在玉琢她娘留下的铺子田庄面前不值一提,可毕竟是她自己挣来的,意义非同小可。
青枝应声去了,青柳留下来伺候。玉琢看看天色已晚,长兴侯也该下值回来了,便让青柳先去烧壶沏茶的水,等会儿好招待她爹。
毕竟她难得告一次状,面子上的功夫还是得稍微做做,这个道理她是明白的。
今日不知怎地,长兴侯来的极晚,玉琢都让青柳烧了第三次水了,她爹才踏进了紫竹院,苍老却仍能看得出来英俊的面容上有几分惆怅。
约摸是差事有什么问题吧。玉琢寻思着同他告完状后问问,看看自己能不能帮他出出主意。
可还未待说话,长兴侯就先开口了:“玉琢,你祖母将今日的事同我说了,她说你姑母也是心里着急,霄哥儿明年要参加春闱,今年不能分心,故而对你说了些混账话,她让我来同你赔个不是。”
听到前面,玉琢心中还有些诧异,老夫人居然先和她爹说了?到她爹说完时,她明了了,老夫人也是怕她告状的吧。
玉琢心中有些隐隐的期待,她爹得知此事后有什么反应。老夫人是长辈,她爹那性子必然不能说什么,薛晴是他妹妹,总能把薛晴收拾收拾吧。
“要爹说,你就当这事儿没发生,揭过去算了。你姑母随你祖父在边关呆了多年,没读过什么书。她也没在外张扬此事,对你名声无碍,咱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日后你相看人家,还得你姑母多出力呢。”
说完这些,长兴侯也知道长女不是吃亏的人,赶忙找补道:“我同你祖母说了,待你姑母下次来了,一定给你拿些时兴的首饰香膏赔礼,爹也从私库里给你拿两千两银子,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你说好不好?”
尽管玉琢失望了多年,但听到这话,心里也还是凉凉的,一时不知该有什么情绪。
她能说不好吗?就算她不答应,她爹又能怎么做,还能真冲到定国公府里去,把亲生妹妹揪出来给女儿谢罪吗?
玉琢讥讽地笑了笑,语气颇不耐烦:“行了侯爷,不用赔礼了。女儿的名声算什么呢,薛晴改日去外面说女儿爬她儿子床,怕是侯爷的眼睛都不会眨一下。谁不知道您是个好兄长,好儿子,任由自己娘把发妻嗟磨死也不吭声。”
“啪”地一声,长兴侯扇了玉琢一巴掌。
“你娘是身子骨不好走的!别和我提你娘!”
吼完这句,长兴侯的手掌有些颤抖,他望着女儿细嫩小脸上的巴掌印,红着眼眶痛心道:“你一个女儿家,粗俗便罢了!你怎么能如此想爹呢!你十七了,如果姑母不给你相看人家,还能找谁相看?你听一听爹的话不行吗?”
玉琢摸着自己火辣辣的侧脸,神色难辨:“你可从来没打过你那宝贝儿子。”
长兴侯也为适才的冲动后悔,上前两步想抱住女儿安慰,却被玉琢灵敏躲开。
他心里一痛,无奈开口:“玉琢,你这般性子,爹真放不下心让你嫁人啊。”
可是无论他说什么,哪怕放下父亲威严,诚恳地同女儿赔礼道歉,女儿都没再同他说一句话。
长兴侯无法,只得吩咐在一旁伺候的青柳好好照顾姑娘,又让自己的贴身小厮去给姑娘拿些冰块敷脸。
交代完这些,他望了一眼仍旧捂着侧脸,不发一语的女儿,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青柳在长兴侯离开后赶忙上前来查看大姑娘的面颊,眼眶含泪道:“姑娘,您想哭便哭吧。”
玉琢声音镇定,没有一点哭腔:“哭什么哭?这有什么好哭的。”她冷了心,心中只有怒火,并没有多余的悲伤。
不过,她倒是从长兴侯适才的言语中听出来了另一件事,这件事需得她仔细提防提防,用些心思。
玉琢凛声道:“青柳,你去打听打听,老夫人是不是同侯爷提了我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