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呀,只是不多了。当时我医好了那个道士的朋友,他才赠予我几个。他说过,此符不可多用,不然会有反噬。我听他唤这符叫……幻术。”
“幻术?好厉害的名字。”
落微道,却没注意她说这话的时候,男子脸上一闪而过的笑容。
“还没问先生名字……”
“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在下暮寒。”
“暮寒公子,如若不嫌弃,来我玉梨草堂可好,我这正好也缺个能看病的伙计,你以后也不必风餐露宿,你看可好?”
“如此甚好,多谢小姐。”
“不过在那之前,玉梨草堂的生死存亡还得靠你帮个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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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寒,你不是说有办法的吗?现在怎么办?”
听见落微有些为难的笑声,暮寒扬扬眉,显出几分微不可见的倨傲来。
“这有何难?我带你进去就是。”
落微轻咦了一声,黑溜溜的眼睛一眨一眨,盯着暮寒脆声道,“我又不能露面,你怎么带我进去?难道……你有办法?”
暮寒揉了揉落微乌黑的秀发,嘴角挂了一丝和暖的笑意,点了点头。
随即他就幻化出一套黑袍将自己和落微裹在里面,他这么一裹,落微便整个人都笼罩在了里面。
“这样别人就看不见你了。”
落微见得这幅景象微微一愣,虽然早就知道他不是泛泛之辈,却也不知竟然会有如此宝物。
“怎么,傻眼了?”
一声轻笑声自身旁传来,落微抬头,见暮寒嘴角挂着戏谑的笑容,她撇了撇嘴。
“你宝物还真不少!”
“那是自然,不然我孤身一人怎么可以在这复杂的人世间生存下来?”
“哦,原来如此。”
暮寒神色里的怅然让落微一愣,她点了点头,将头缩进了黑袍里,抱着暮寒的胳膊紧了紧,催促道,“喂,别发呆了,我们快走吧……”
暮寒看着缩得比兔子还快的小脑袋,不由苦笑,“不过,你怎么这么放心让我去?”
“别装了,就你今天骗我的样子。我相信那个秦老板一定不是你的对手。”
低低的挖苦声从身旁传来,缩在黑袍里的小身子还不停扭动着,似乎想努力寻找一个舒服位置站好。
暮寒面色僵了僵,轻轻拍了拍里面,叹了一口气,认命道:“知道了。”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把身旁温软的小身子往身边靠了靠,周身随即浮起一股肃冷绝杀的气息,抬步就往不远处的秦府走去。
守门人远远便瞧见了这有些奇怪的黑袍人,但在来人冷厉的煞气之下慢慢退散开来,竟是问也不问,便面色恭敬地直接将他迎了进去。
进了秦府,一眼就看见玲珑精致的亭台楼阁,清幽秀丽的池馆水廊。特别是那饶着围墙屋脊建造的雕龙,鳞爪张舞,双须飞动,好像要腾空而去似的,气派非常。
“付井镇凌家虽最为闻名,却是低调非常,生意也是循规蹈矩的。不像这秦家,喜欢臭显摆,而且他们最喜欢藏货,待此物稀缺,他家趋之若鹜时就会提高价格,大捞一笔。无奈其他商家虽极不待见此举,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迎着笑脸硬着头皮买下。所以秦家虽富贵非常,名声却远远低于凌家。”落微好心地在黑袍里向暮寒解释道。
许是感觉到黑袍里的小脑袋在不停转动,他拍了一下那个脑袋,示意让她安分点。
“这祝府还真是是富丽堂皇。不过他家这么有钱,这守卫也太不严谨了吧,居然直接放你进来了。不怕你是个江洋大盗把这全偷了?不过我想那些人也许是对你气势逼人,颇为忌惮才会让你进来。不过你堂堂一个江湖郎中,哪里来的这么浓的煞气,连我都觉着有点害怕。”
落微继续轻声嘟囔道,声音里有掩不住的疑惑。
“很浓吗?”暮寒摸了摸鼻子,“以前为了讨口饭吃,也只好学的厉害些。”
“放心,以后你跟着我,保你有热饭吃!”
见暮寒含糊带过,以为触到了他的伤心事,便也没多问,只是撇了撇嘴,一副以后我罩着你的神情。
说话间,便来到了正厅。只见得这厅内富丽堂皇,龙眼大小的宝石整齐地镶嵌在圆柱上,散发着淡淡的光芒,白玉的阶梯连着嵌金的宝座,秦老板此时就坐在这位子上,闭目养神。
也许是听到了自厅内传来的脚步声,他睁开眼,看到一个身穿黑袍的男子走来不由吃了一惊。
“来人!来人!怎么有陌生人进了我秦府?门口的人都是饭桶吗?都看不见是吗?”
三两个守卫闻声而来。
“大少爷,不知所为何事?”
“何事?你们好意思问我何事?没看到这有一个盗贼吗?你们眼睛都瞎了是不是?!养你们有何用?!”
听到此话,男子明显一愣,脱口而出,
“秦老板,你误会了。我并非强盗也非刺客。我来自芫华国太子府。我乃太子手下的幕差,近日太子妃娘娘身体抱恙,寻遍名医都不见好转。后来有幸得一秘方,却独独少了一味药材。听闻付井镇有此药材,小生这才贸然前往,求此良草。适才我孤身闯入秦府,让大公子受惊了,还请多担待。”
“芫华国……太子!”秦老板喃喃自语,声音突然顿住,神情变得僵硬惶恐起来,虽然付井镇是仙草数万,求药之人不计其数。可这如此尊贵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他战战兢兢地看着裹在黑袍里的不速之客,眼角抽了抽,努力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容来,声音亲切得不得了,“原来是这样?都怪小人眼拙,还请先生不要怪罪……不知先生缺的是哪位药材?只要是小人办得到的,一定竭尽所能,肝胆涂地。”
他自是看不出这位先生在太子府的地位来,称呼一声先生总不会出错就是。
“鹿茸草,那味药方里缺的正是付井山里独有的草药。”
“是是是,这鹿茸草确实只有咱们这里有。不过……”看到黑袍男子微沉的眼睛,秦老板有些慌张,手心猛然缩紧,连忙走上前恭敬道,“可如今并不是鹿茸草收采的季节,而我这也没有多余的存货,实在是……”
“哦?看来秦老板是不愿意拿出来了?”
暮寒冷哼一声,从黑袍里传来的声音嘶哑冷厉,震得那秦老板一怵,急忙躬身解释道。
“先生,不是我不想做这生意,实在是我真拿不出货来。”
“可我来这之前刚去几家药材铺询问过,他们也说没有鹿茸草。后来打听到一家玉梨草堂,他们那倒是说有货,一问,你猜?是谁买走了?”男子的声音带上了些许恼意,眉宇渐渐变得冷峭起来。
“当然不是,能帮太子的忙是小人的荣幸……”秦老板顿了顿,似是想起了什么,看向男子的眼里露出几分惊喜,对着他也不含糊,直接道,“瞧我这记性,差点给忘了……没错,是我买下的,确实是小人订了玉梨草堂的货,可他们至今还未给我送货……所以,我也就忘了……”
“那就是有此药材了?”
“是是是。”
“可刚才秦老板可不是这么说的?难道是嫌太子位份太低,不愿意给?”
“当然不是……太子派人来买药材是看得起小人,是小人的福分。”
男子缓缓收回轻扣在椅子上的手,眸色骤然变深,头上的碎发轻轻扬了起来,他缓缓坐了下来,声音也软了几分。
“好了,秦老板,我也并非想为难你。卖给谁怎么卖都是你的自由。”这声音说着说着就带上了几分无奈,一反刚才的肃冷倨傲,他皱着眉,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可如今病倒的是芫华国的太子妃,她以后可是一国之后。她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可不是你我可以担待得起的?”
“先生说的是。那你现在是……想如何?”秦老板敛神看向黑袍男子,神情紧张。
“不是在下想如何……”男子笑了笑,声音淡淡,眼底纯黑一片,透着让人说不出的压迫感,“而是你要如何选择。”
“小人当然唯太子马首是瞻。”
“秦老板果然是聪明人……”男子意味深长地看了秦老板一眼,手轻轻扣在椅子边缘,漫不经心道,“那么,这货你是愿意让出来了?”
“当然。”
“你放心,太子也是个重情义的人,若是太子妃病情好转,这往后的好处可少不了你的。”
“是是是,先生说的是。”
“在下也不敢再叨扰你了,如今王妃娘娘的病实在是拖不得。还请秦老板马上写封转让书,我好亲自去玉梨草堂提货。”
秦老板神情一顿,见男子目光灼灼地望着他,一个激灵就立马写好了转让书。
黑袍男子接过信纸,舒了一口气,眼底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秦老板,敢问这鹿茸草价值多少?”
“先生千里迢迢来我们秦家,已是我们的荣幸,怎敢胡乱开价?这六两鹿茸草五百两即可。”
“是个实诚价。”男子点点头,从挽袖中掏出一物,道,“在下出来寻药并未带这么多银两在身,而且这芫华国银票和付井镇又不相通。你看这样可好?我这身上有一块太子亲赐的玉佩,上面还有有太子府的印记。等在下将草药顺利带回王府,必将带着三倍银两登门致谢。还请秦老板通融通融。”
“好好好。”秦老板忙不迭地接过玉佩,一看之下满是惊喜。
“在下有一事想麻烦一下秦老板……哎,还是算了……”
温润清越的声音飘然入耳,男子转过头,眸色隐隐波动,似是难以启齿。
“先生但说无妨!”秦老板拦住了就要往外走的男子,急忙说道,“先生帮我引荐太子,我还没好好道谢,您不说就是不给秦某面子。”
“秦老板果然是个爽气人,那我也不怕你笑话了……”男子叹了一口气,迟疑了一下才道,
“是我家小妹正好下月生辰。此次出来,母亲特意吩咐我给她买些上好的料子。可我带着芫华国的银票已经碰了好几次壁了,如果不是付井镇冰丝极其出名,我也实在抹不开这个面子求你……”
秦老板一听,哪还听不懂是什么意思,他急忙朝里间走去,不一会儿,便抱出了好几套流光溢彩的衣袍。
铺陈开来的衣袍全是酒红或深黑的颜色,极符合富贵的审美观,感觉到身旁的小人不乐意地动了动,暮寒嘴角勾了抹满意的笑容,笑道,“谢谢秦老板,待我回去必定与太子好好为您美言一番。”
暮寒大手一挥,案柜上的衣袍尽数收入袖中,转身就打算离开。
秦老板忙不迭地弯腰,正准备恭声相送时,却听见黑袍之下传来一声清脆的笑声,声音很小,却满是熟悉的感觉。
他猛地一僵,抬头向已经走远的黑袍人看去,一张脸顿时变得错愕起来。
“秦老板,怎么了?”一旁的伙计朝一向颇为圆滑的秦公子竟然露出如此堂目结舌的表情,诧异问道。
“刚才我好像看到那人身旁站着一个女子。”秦老板喃喃道。
“怎么可能?秦老板,您怕是看错了吧!这次我们秦家若是能攀上芫华太子,还怕比不过姓凌的那个老家伙吗?”
秦老板听到伙计这么一说,瞬间喜笑颜开,也觉得刚才自己的想法颇为可笑,汕笑了两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满意地捧着玉佩屁颠屁颠地朝里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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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庞大的秦府外,落微一手挽住暮寒的脖颈,一手抱着衣物,眼底露出满意的笑容,声音里还带了几丝赞许。
“不错,不错……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孺子可教也!”
老气横秋的模样让暮寒不由好笑,他叹了口气,说道。
“小声点,虽说此事万无一失,但也不要大意了,若是被他们发现了,可是件麻烦事。”
她点点头,将自己身子往黑袍里缩了缩,随后清脆的声音便从里面传了出来,
“放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我罩着你!”
女孩的声音带着桀骜不驯的自傲,暮寒嘴角抽了抽,颇有些无可奈何的感觉。
自从她答应收留他以后,这女娃娃就一直将自己掌柜的资历摆出来,偏偏他又没法反驳。
“都说了让你注意点,若不是那人呆傻迟钝,我们八成就被发现了。”
听到外面懒洋洋的揶揄声,落微狠狠地哼了一声,“不过你怎么会突然诓他衣物?而且这些衣服我不喜欢,你怎么也不选几件好看的?”
暮寒光是想想都能猜到黑袍里的小家伙一副张牙舞爪的模样,眼底浮起一抹暗笑,“我觉得挺好看的。你现在是个掌柜的,再穿这种素色可要被人笑话了,你的品味该好好改一改了。再说,我本意也只是想诓他些银子,没想到他还真抱了一堆衣物给我?”
“胡说!这衣服哪里朴素了?!而且本小姐不管穿什么都很有气势!”软糯的娇喝声响起,一只雪白的小拳头从黑袍里恶狠狠地挥了出来。
暮寒急忙把落微的小手往里一推,舒了一口气,随口蹦出一句话来,
“我说的可是实话,你看这四海九州,哪家的小姐不穿的花花绿绿的?哪像你,穿得破破烂烂的……好了,别乱动了,会被发现了。”
“哼,别拿我的衣服和其他小姐比。我可不是她们!”冷冷的声音在黑袍中响起,随后陷入一阵宁静。
暮寒一怔,想起他曾调查她小时候的过往,不由有些后悔。这一天相处下来,他知道落微虽生性豁达,但对于她姐姐玉梨一事却颇为在乎。
特别他刚才还拿她姐姐为她做的衣服说事,不生气才怪呢。
暮寒暗暗叹了一口气,示好地拍了拍身旁的落微,然后解开黑袍,对着里面一双漆黑的眼睛轻轻道:“对不起。”
冷着脸的落微也是一愣,看着骤然放大的一张俊脸和上面略带后悔的神情,不自在地哼了哼,“放心吧,我这么善良的人怎么会和你计较。走!姐姐带你回家吃饭喽!”
暮寒脸色一黑,猛地收下黑袍,一言不发地朝前走去。
嘿嘿的清脆笑声从身后响起,伴着青年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传的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