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如月有些慌张,她知道连瑶对自己的心思,却不知道对方竟敢如此放肆地在光天化日之下将这份“离经叛道”的心思说出口,她喉咙上下滑动几番,刚想摆出些大道理给连瑶讲,就听到眼前的人又开口了,声音清脆、好似银铃。
“如月姐姐是瑶儿重要的人,所以瑶儿想要替如月姐姐找回‘讲学’那日的公道,况且那朱承霁往日里没少烦我,他自己实力不足被我挑战成功了,也怨不得别人。”
说着,连瑶松开了栏杆,朝后退了几步,偏着头,笑意盈盈,哪里还有方才让她感受到危险的模样。
是错觉么?
宁如月暗暗松了一口气,心底却莫名涌出了几分藏不住的失落。
周身的少女清香气息渐渐被风吹散,宁如月拢了拢披风,眼睫微微颤动,就像是振翅欲飞的蝶:“那小公主也有些唐突了。”
连瑶不解:“为何?”
“若要……”宁如月顿了顿,虽然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并不是有关于情爱的意思,可看着连瑶清澈的眼神,心跳还是莫名地有些快,“若要爱人,当先爱己。在外不似在宫中,万事都需小心谨慎,这一次是湘王世子没有多说什么,但保不准下一次便会招惹上谁,哪怕皇上有心保你,也是鞭长莫及。”
“嗯。”
连瑶知道对方是在关心自己,就也没有反驳,只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在心底接上了一句“下次还敢”。
她从小放肆惯了,纵然有心听从宁如月的话,性格却也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改变的。
宁如月也知道连瑶不会因为自己随随便便的一句话而立马改变行事作风,只得叹息一声,想着来日方长。
将目光投向阁楼下拥挤的人潮,宁如月的思绪逐渐飘远。
说起来,她对连瑶动情,不也正是因为对方存粹而干净、一往无前的少年心性吗?那是她一直以来梦寐以求,却未曾拥有。
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天光乍破,将万物都镀上一层金边,伴随着重重的九声闷鼓,天下论学的最终篇便拉开帷幕了。
喧闹的人群自发安静下来,或期待或好奇的眼神都投向了冥观阁的九层高台之上。
要开始了。
连瑶朝宁如月招了招手,眉眼弯弯,像一道月牙:“如月姐姐加油。”
“嗯。”宁如月避开连瑶过于炽热的目光,几乎是落荒而逃地朝露台正中走去。
而连瑶,则是看着宁如月纤长的背影,指尖紧紧攥着衣角,嘴唇抿得泛白。
好险,差点便说出口了。
连瑶深呼吸几口气,清凉的空气伴随着几分潮湿进入鼻腔,顺着流向肺部,渐渐抚慰了她过于滚烫的心。
随着与对方相处时间的不断增长,她觉得就快要藏不住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了。
如月姐姐知道……么?
连瑶就这么犹豫着,一时间竟出了神。
直到一波又一波的呼喊声响起,她才逆着光,看向了那个被万人簇拥,踩在每个人心尖尖上的清冽人影。
“宁岳!宁岳!宁岳!”
天下论学作为文学届的最高明珠,其魁首可谓是“一举成名天下知”,风头哪怕是比之每年的状元郎,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呼喊声依旧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传来,而那人一双狭长的眸子如桃花,灼灼地、笔直地、穿过了一切阻碍,正朝她望来。
心跳如鼓,不知情从何起。
-
宁如月与他人作辞后,见着时候不早,便打算带连瑶回润衣酒楼歇息,顺便安排下一步的动作,结果她硬是唤了好几声,眼前的小姑娘也没答应,只得叹息一声,低声念叨句“抱歉”后才小心翼翼地隔着衣袖拉起了连瑶的手腕。
一直到走出冥观阁,两人周身被热情的围观群众堵得水泄不通,连瑶这才从那惊鸿一瞥中回过神来,嘈杂的喧闹声传入耳朵,噪音导致的刺痛让她面色泛白,却还是强忍着没吭声。
见状,宁如月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轻咳一声,空出来的那只手抬起又压下,示意周围人安静下来。
效果比意料之中的要好不少。
宁如月眉头一挑,简单说了几句感谢的话便打算带着连瑶离开。
这次,或许是受“魁首”之名的影响,她们身边的人群更是自觉,本来拥挤的阁前广场居然在极短时间内分开了一条真空的小道,像是被人用剑刃硬生生劈开那般。
宁如月微微颔首,向周围的人再度表示了感谢,而后拉着连瑶迅速朝外走。
——却偏生有不长眼的人硬要凑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