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又槿听他把事情全部讲完才道:“这些所有的细节都是柳三娘他们自己招供出来的吗?”唐毅道:“自然是他们自己招的。不过能让他们老老实实的全招出来,卑职也是使了一些手段出来的。大人也是知道的,这些个刁奴,都是不见到棺材不肯落泪的,我若不拿出些证据来,他们又怎肯承认呢!就比如柳三娘让曹六勒死幽兰姑娘的事,他们两个开始当然是坚决不肯认罪的,一直咬定幽兰姑娘是因为害怕自尽的。不过卑职之前曾找过为幽兰姑娘验尸的仵作,他告诉我幽兰姑娘脖子上的有两道勒痕,一道是麻绳的勒痕,一道却象是粗布的勒痕,而当时的柴房里并未发现过可疑的粗布。因此我当时已经料定了幽兰姑娘应该不是自杀,而是被人先用粗布勒杀,再伪装成自杀的!”
周又槿皱眉道:“这个仵作也是可恶,他当初既然已经看出幽兰脖子上的勒痕有问题,怎么不对我府上的人说出来!倒叫幽兰背了畏罪自尽的骂名!”唐毅道:“周大人是伯府公子,怎知这些底层小隶的心思。他见幽兰姑娘是被关在柴房里的,又听府中人说她是因害其它侍妾流产而畏罪自尽,心里头还以为是府里大妇要发落小妾,故意使的阴招,哪里还敢说实话呢!何况贵府里的人,怕仵作对外传出不好听的话去,为了保存府里的颜面,在验尸后又给了丰厚的打赏,更让他误会是府中大妇整死了小妾,然后故意说成是自尽的。这种情形,他又有几个胆子敢去揭穿呢!”
周又槿这个皇亲国戚原本也是半路出家当上的,幼年时却也一直是在市井中长大,又怎会不知那些底层小隶们的小小心思,只不过是因为幽兰受了冤枉,他心里觉得不忿,因此要迁怒他人罢了。他见唐毅为小隶出言开脱,便不再提这些,只对唐毅道:“这次我找了你来为我调查此事,真是找对人了。这也不过才几日功夫,你竟能将此事的来龙去脉查得如此清楚,也实在是难得!只是不知你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查清这些事情的?”
“这还要多谢大人事先为卑职准备的这份写有相关人名字的名单。”唐毅陪笑着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说道:“当日我拿到这张纸后,就先将纸上所写的人名都看了一遍。这上面大多数的人都是府上的奴才,吃住皆在府上,我想找他们去打听询问必须进到府里才行,实在不太方便。只有最下面一行的人名中,有一位是那晚来给金瓶姑娘看病的常大夫,他是杏林堂的坐堂大夫,找他询问不用惊动府内,于是我便先去找常大夫问了话。常大夫是个老实人,又是常年在杏林堂坐堂行医的,他的话还是可以相信的。他对我讲了那晚看诊的情形,也确定金瓶姑娘那日突然出血流产的原因应该就是食用了落胎药,还告诉我贵府的管事曾在第二日拿了一个纸包给他,让他辩认那纸包中的残余粉沫是不是落胎药,他当时曾仔细看过粉沫,确认那粉沫里面确有落胎药的成份。乍一听他这样说,似乎这件事也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只是他后来无意中跟卑职提到的一件事,倒让卑职起了些疑心。”他一口气说完这些,已是口干舌燥,低头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庆保在一旁正听得入神,忍不住问他:“到底是什么事,让您疑心了?”周又槿瞧他一眼,嗤了一声道:“你当是听书呢!还听得入迷了!”庆保吐吐舌头,低了头不敢再说话。
唐毅见他主仆二人这样,倒觉得好笑,忙继续说道:“常大夫跟我说,他看诊回来那晚,贵府里的管事吴升悄悄到杏林堂给他送了五十两银子来。他当时自己也有些疑惑,并不敢把银子收下。要知道他去给金瓶姑娘看病,结果却是一尸两命,虽然责任并不在他,但是以往这种情况,还是难免会被主家迁怒怪罪,不被骂无能已算好的了,多数时候连诊金也休想拿的到,怎么这边倒还多给了五十两银子?见他不敢收,吴升执意放了银子就走,临走嘱咐他不用害怕,若是府里有人找他问什么事情只要实话实说就可以了,不必多说其它的!第二天贵府果然有人拿了装药粉的纸包来让他辩认是不是落胎药,他当即就猜着那五十两银子应该是为着这件事而来的!他想来想去,除了实话实说也没有别的出路,所以就照实说了,说完之后也并没有什么人来找过他的麻烦。他把这当个怪事来告诉了我,我也觉得吴升这事做的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不过是要他实话实说罢了,又不是说假话或是替别人遮掩,为什么要多给五十两银子呢?我特意在您给我的名单上找寻了一遍,并没有吴升这个的名字,看起来他明面上与这件事应该并无什么牵扯才对,那他为什么要送银子给常大夫呢?人都说什么事情反常即妖,这银子给的这样不合常理,其中必是有猫腻。于是我特意换了身打扮,装做一个市井帮闲的模样,直接到贵府上去找吴升。”
他说到这里,再次低头喝水,这次连何玉山也忍不了了,直接对他道:“大哥,你讲话怎么真跟说书先生似的,总是说说停停的,一到关键地方就卖关子,你就不能一气儿直接说出来吗?我听着都着急!”
唐毅笑道:“周大人都不着急,你又急些什么呢!”周又槿也笑道:“我其实也挺着急的,只是不好意思催你罢了。”唐毅听了这话才接着道:“我当时见了吴升,只说是常大夫叫我来找他的。因着常大夫欠了南市天顺赌场一百两银子还不上,被扣在赌场里,让我到这里找他拆借些银两。他听了我的话立刻就变了脸色,慌慌张张拉我往一边去,我见他这样,就又对他说,常大夫有一句话让我告诉他,‘上次府里拿来的那个纸包,里面的东西看得不真切,这几日想再上府里去看一看。’我这一说,他马上要我稍等,然后从家中取了一百两的银票出来,说是要跟我一起去拿钱赎常大夫。这样一来,我已经断定吴升这人肯定是有问题了。人说心中没有鬼,不怕鬼敲门!这件事若是与他毫无关系,我这样来诈他,他直接把我赶走就是了,何必又拿钱又跟着我去赎人呢!他和常大夫除了送那五十两银子时说过几句话,可并无其他的交情!我当即假意答应了他,等我们一起出了府门,领他走到无人的地方,便出手将他制住,直接绑了回家里来。这小子是个软蛋,到了这里我还没来得及对他用刑,他就吓得把什么都招了,第一个招出来的就是他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