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日起,太子三天两头就叫独孤遥去书房陪他。独孤遥待得不自在,终于有一天忍不住,对太子道:“后宫不得干政,若是让陛下知道了,肯定又会责罚殿下。”
太子“嗯”了一声,从奏折上抬起眼,似笑非笑:“怎么,在孤身边待烦了?”
独孤遥心说我怎么敢,上次只是求了个情,殿下你差点把我的手腕拽断。
她有点不自在地换了个姿势,“本来是关心你。”
太子颇为认真地唔了一唔,就在独孤遥以为他要放自己走的时候,突然听见他唤道:“流风。”
名叫流风的贴身宦官躬身走了进来,“殿下?”
“带凌小姐去尚服司。”他支着下巴,指尖好整以暇地轻点,苍色眸中隐带笑意,“为她领一套御侍宮装,再加个女官牌子在东宫,名字嘛……就写心遥吧。”
独孤遥忍不住问道:“为什么叫心遥?”
太子看了她一眼,笑道:“默然遥相许,欲往心莫遂。”
独孤遥从善如流地溜须拍马:“殿下好文采。”
太子轻笑一声:“小狐狸。”
于是,独孤遥卸去铅华,做宫女打扮,被太子留在了书房。
太子给了独孤遥一个御侍的身份,还真就把她当御侍了,从研墨到奉茶,都要她经手。一整天下来,独孤遥累得不行,晚上趴在太子的桌边为他研墨,推着推着,眼皮发沉,竟然就睡了过去。
几乎是她才睡着,一直批阅奏折的太子就轻轻放下手中朱笔,垂眸望向身旁的小姑娘。
在东宫养了月余,小姑娘的下巴终于不再那么尖瘦,肌肤瓷白,有些肉嘟嘟的可爱。她的睫毛纤长浓密,覆在那双光华流转的凤眸上,时而微微颤一下。
太子下意识轻笑起来。
他起身,取下屏风上的狐裘,轻轻为她盖在身上。小姑娘似有所觉,睫羽颤了颤,闭着眼含混道:
“王上……”
太子一怔。
独孤遥并未醒来,她迷迷糊糊抓住太子的手,声音小小的,还颤着,让人心疼:
“王上……你能带我去找阿衍吗……焚水的风好大,阿衍会冷的……”
太子听着,慢慢闭上眼,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他俯下身,轻轻拍着小姑娘单薄的后背,声音难得温柔低沉:
“都是梦,遥遥。都过去了。”
独孤遥小声应着,抽泣几声,又沉沉睡去。听着小姑娘的呼吸声复归平静,太子小心翼翼将她横抱起来,往乾元殿走去。
独孤遥再醒来时,天光已是大亮,外头隐约传来宫人扫洒的声音。
昨天折腾一天,独孤遥浑身发酸,慢慢支臂起身,意识回笼,才发现身上还盖着陌生的风氅。
她怔了怔,忍不住好奇地伸手去摸。是出锋雪狐裘,用金线锁边,全皇宫都出不了十件,怎么会盖在她身上了?
这时,贴身婢女进来伺候她洗漱,见独孤遥对着那件雪狐裘发呆,便笑道:“小姐,昨夜您在书房睡着了,是殿下将您抱回来的。殿下还说,如今天气转凉,狐裘便赐给小姐了。”
又道:“小姐好福气呢,这雪狐是当年太子殿下亲自去阿特尔山猎来的,比察合台进贡的狐裘都要好。”
独孤遥受宠若惊,这么贵重的东西,太子竟然赐给了她。投桃报李,再去书房当值,她打起十二分精神,决不能再发生昨晚那样的事情。
还未进内殿,便听见里头传来内阁次辅索钟澜迟疑的声音:“殿下,臣以为此招太险。若是襄王王上察觉到异样,定然会起兵勤王,他身为钦察总将,手握七十万王军,我们恐怕招架不住。”
“七十万王军,听命的是兵符,不是封疆。”太子冷冷道,“他麾下的哈日铁骑才是心腹大患。”
独孤遥听着,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对劲。
太子打算做什么,会逼得封疆起兵勤王?
他是要铲除掉封疆吗?
那封疆只会起兵造反,而不是勤王、清君侧……
她越想越不对。独孤遥深谙知道越多,死得越快的道理,忙慌乱往外走,刚转身,却听到太子的声音:“过来。”
独孤遥脚步一滞,太子又道:“茶凉了,过来奉茶。”
她没办法,只好低头走进内殿。
索钟澜顺着太子的视线望去,认出进来的小宫女竟然是镇国公家的小女儿,怔了怔,忙低下头。
看到独孤遥,太子浅苍色的眸中闪过一丝笑意,继续对索钟澜道:“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先写个折子,把兵部侍郎拉下来,换我们的人上去。”
他沉吟片刻,“索大人门下那个在翰林院的探花郎,孤就觉得很不错。”
索钟澜颔首:“臣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