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你哥还是你哥

继国岩胜根本不知道自己被抓来的原因。

一开始他甚至不知道，突然袭来的那些妖怪的目的，不是杀死他，而是抓到和绑架他。

他年纪轻轻，继任家主不久，虽然在三个月前的妖怪退治中大获全胜，却仍有一些对他有意见的父亲的部下，制造着是他弑父夺权的流言。

他当然没有。

有着不世出的天才的孪生弟弟，缘一，在九年前母亲去世之夜离家出走以后，他就是唯一的的继承人了。

作为唯一的继承人，父亲对他寄予了全部希望，精心抚养、用心教育。

不管是妻子的家世还是安排到他名下的部下，在父亲可以选择的范畴内都是最好的。

只需要按部就班地等待继承家业就可以了，为什么要杀死对他很好的、政见也没有不合的父亲呢？

除了父亲的猝然离世，与之前妖怪导致的离奇怪死事件，他的生活始终平静无波，早就实现了小时候“成为武士”的梦想。

妖怪的出现，让他忍不住想到，幼年离家、音讯全无的弟弟，或许没有死在山崩中，而是亡于妖怪的嘴里。

那样的天才如果就这么夭折的话，上天未免太爱开玩笑了吧！

那孩子怎么可能这样轻率地死去，说不定已经成了别的家的武士的样子，即将出现在和他争夺地位与权力的路上。

第二次出现的妖怪，其实和第一次他斩杀的那些不一样。战斗力、战斗风格和作战目的都不一样。

他在七天前的第二轮怪死事件发生后，设计引出妖怪现身、并自信满满地予以致命一击之时，并没有发现。

当时，他陷在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大雾里，只能凭借多年武士的战斗经验和作战直觉来判断妖怪的方位。

几次佯攻，试探出妖怪的最高速度和最大力量，判断并不是难以匹敌之物。

保养极佳的太刀横贯而过，穿透的只有无形的云烟。

有谁的声音，分不清性别年纪，在大雾中来自四面八方，真诚地恳求道：

“放过他吧，回来吧，回来吧。”

他冷笑一声，惊扰家宅、冒犯女眷、不请自来之后，居然还敢妄想得到他的宽恕，武士的尊严岂是如此廉价轻贱之物？

区区妖怪有何可怕，用你的血来洗刷你给继国府上带来的羞辱吧！

“你回不去了。你和你的同伴都要记住，落到这样身首异处死在这里的结局，全都是因为你们冒犯了我继国岩胜的尊严！”

大雾中另一个声音，是年轻的女子声音，冷冰冰的爬行动物的质感，每个音节都湿漉漉的，和夏日的黄昏不该有的浓雾相得益彰：

“瞧啊，他不领情。”

另外一些七嘴八舌的声音，有的嘻嘻怪笑，有的出言劝慰，有的火上浇油。

那个湿漉漉的女子声音，最终拍板：

“你不想干，事成之后可以退出，我们不会吃掉你。但你要是现在退出，走漏了消息，引得‘那位大人’注意到，就别怪我们事先约定好的‘惩罚叛徒’太残忍了！”

浓雾蓦地急遽收缩，宛如天地瞬息之间汇聚入一枚弹丸。继国岩胜来不及反应，知觉天旋地转，感受不到自身所在，亦失去意识。

最后一个转着的念头，是：

“那位大人”，究竟何方神圣？

为什么这些似乎存在着不同派系阵营的妖怪，不顾内部之间的分歧，一致对“他”，表现出了敬畏和恐惧？

恢复意识的时候，他已身在在一处金碧辉煌的豪宅之中。

继国岩胜是武士的一位领主，但是对公家的住宅风格也不可能全然不知。建筑风格与内部布置，与关东武士有些许相似，更多看起来并不属于这个时代。

现在是战国年代，江户时期才会出现并广受欢迎的市松人偶，还没有成为流行名词。

也不知幸与不幸，继国岩胜提前两个世纪，领略到未来科技……呃，未来魔幻现实。

妖怪们推出的与他沟通的代表，是一只二尺半高的人偶娃娃。垂发、涅齿、引眉，宫妃级别的十二单衣，高高的殿上眉，在木质的小脸上挑起，恐怖气氛渲染得十分到位。

继国岩胜手起刀落，果断干脆。

按照某种约定俗成的规则，缓慢膝行的市松人偶，还没来得及发表她的高论，就以脖子为分界线，变成了两个部分。

或者说三个部分——

断头的那一斩，把她拖到地上的长发也斩成了齐肩发，没连着头颅的断发在自身重力的作用下，飘飘悠悠地落在地上。

大雾再次于空空荡荡的广间之内弥漫，七嘴八舌的争吵、辩论、商议、驳斥、劝解再次上演。

继国岩胜将掌中太刀拄在身前，戳着市松人偶的衣领让它没办法爬起来，厉声喝问：

“你们是什么东西？主使者是谁？对我有何图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