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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十九本,每一百篇装订成册,总计1824篇日记。

全都是6月31日。

星期八。

唯有天气变化,证明其中不同。

咕王传授和熟悉的时序规则,缘一在七岁的时候就不会弄错。哪怕在他接触到的全世界,只有咕王一个人自顾自地坚持这种计时方式。

“这孩子始终在你离开的第三天,等你回来。每年你出海的日子,他都记得清清楚楚,要来到这里接应或许再次迷失了方向的你。”

卖药郎总体的色调,总是冰冷淡漠的。

浅淡的发色、灰蓝的瞳眸、藕荷的头巾、水绿的和服,极白的肌肤与黑裤黑袜。颜色缤纷绚丽,却使人望而却步,因此鲜有人知他的热心热血。

咕王总体的色调,却那样的热烈豪迈。

发与瞳与妖纹,皆类灼灼燃烧的烈火,与她所经历的时代,始终格格不入的红色长裙,配上亮黑尖头细跟恨天高,艳光四射的同时,与火焰同样不可碰触。

“我花了大半天,找到‘那边’的入口。用三天半时间,自招摇山为起始点,找遍那边的山海。回来以后,请天八千姬命为我完成我做不好的手工,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循着缘一身上的钥匙,到了这里。”

咕王踌躇着,交代了自己听起来很简单的行程。

她没有说此行有多么艰险,时间有多么紧迫,期间发生了多少次何等激烈的战斗,发现入口和找到出口又是怎样困难而富有戏剧性。

因为卖药郎不是因为自己的情绪发起诘难,而是为了缘一。

缘一心地纯善,心思澄澈,宽以待人,可他遭遇的委屈并不能因为他不在意,而不复存在。

五天和五年,甚至五十年,五百年,对于长生种而言,几乎是没有区别的。

人类则不然。

五年啊,已经足够让缘一,从咕王人形态时齐胸的小小孩童,长高到比她高了一寸半的青少年了。

咕王约定的时间,是三五天。她杳无音讯的时间,足有五年。

没有约定的话,她就算八百年以后再回来,卖药郎也不会苛责。但无论他还是咕王,都是信守承诺之人,彼此也认可对方的言必信行必果。

众多的相似与相悖之处,是他们在同行之中萌生感情的基础,也是他们之间始终存在的裂隙无法消泯的原因。

约定好的时间没有回来,不需要问清楚吗?

五天的时间,是委托照顾。五年的时间,与遗弃无异。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消失在说好了要养大的孩子,近于全部生命三分之一的长度中。

她确实,至少欠缺一个解释。

缘一却来到她的身边,开心地接过她手里的项链,笑容满面地试戴。

既然姑姑回来了,既没有失约更没有忘记他,还专门给他带了“这些原料都是什么鬼一个都没听说过的”珍贵的礼物,他心中毫无怨尤,口中更无怨言。

“即使是这种程度的思念,也不曾引来妖怪,生出物怪,这孩子,了不得哦。”

卖药郎再次挥手,在咕王翻阅到一些不适合她看到的评语之前,收起缘一的作业本。

剑拔弩张的气氛,在缘一发自内心的快乐举止之下,无声无息地消弭于无形。

“很好,制造悬念、设立冲突、挑动情绪的本事还是这么强!”

其乐融融的场景,让刚才还沉浸在歉意与愧疚之中的咕王,终于明白所谓的“诘问”是怎么回事,她的双眼之中怒火燃烧。

作为她临行之前,把他坑进传送阵的回报,卖药郎还给她一波惊吓,而且成功吓到了她。

把木屐超音速地掷向当作无事发生、甚至有点想溜的卖药郎。

投掷类攻击再次被她赠予的、不知道从谁那里坑来的炽天覆七重圆环防御后,她蓦地搓出白亮灼热的大火球。

“拔刀吧,剑男人!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缘一正在研究,怎么把按照一米四的孩童身量打造的项链,套到长大的自己的脖子上。

不行,刚才卡得头好疼,现在紧紧箍住颈部皮肤,他要窒息了。只好双手一起用力,把项链拉得松一点,让他能够透口气。

作为背景的大海、大火球、单方面的追逐战,他姑且无暇顾及。

久别重逢之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迎接方式。说不定,姑姑喜欢这种惊吓的感觉呢。你看,她都变成大鸟形态口吐烈焰飞翔纵火了。

遥远时空外正在运输途中的某刀男人,不为人知地悄悄打了个喷嚏,金色的眼睛望向天空:

“嗯,有人在思念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