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她似乎真的没有玩弄人心的天分,思考了许久,直到外面天色都黑了,也还是没有得出什么结论。
生平第一次,她为自己脑子不够好使而感到硬伤,心情颇有些失落。
是不是当初伤到脑子,她的智商也伴随着记忆一起没了?要是她也能有像国师那样聪明的头脑就好了。
她心里不禁感到有些没底,那么精明的一个人,在他面前,自己就像是一条见底的溪水一样,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也不知自己能不能说服他。
直到听到一声吱呦的推门声,她才从自己一番跌宕起伏的思绪中恍然惊醒。
“这么黑……怎么不掌灯?”
昏暗中,借着外面的月色,隐约见她坐在床边冷清消瘦的孤寂身影,他不禁又皱眉道。
四下望了一眼,见屋里再无旁人,随即他便又上前几步,手上动作沉稳,亲自点燃了那几盏长信灯。
“这些奴才,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他不禁又声音清淡道,虽然情绪淡淡,但那清冷的声音,明显能听出些许不悦的冷漠。
虽然知道她性子软,好脾气,但却也没想到她才来两天,他屋里的奴才就被这女人毫无底线的善良惯得如此胆大妄为,居然还得劳烦他亲自动手掌灯。
难道她就不知道人善被人欺的道理吗?
怕是没有他撑腰,早晚也得落得奴大欺主的悲惨下场。
想到这儿,他心里就不禁为她的不争不抢,淡然如水的心性,而感到有些生气。
如今他在还好,若是哪天他不能在她身边,她这样懵懂无知的纯真模样,怎么令他放心?
明明也是在底处一路摸爬滚打,受过苦痛吃过亏的,经历的磨难不少,怎么还是跟只无辜的小白兔子似的,软弱可欺,没有丝毫长进呢?
有时候他倒希望她狠心一点,不要总是那么得良善,这样至少也不会被人欺负,被有心人利用,最起码还能令他安心些。
虽然此刻的他,丝毫没有意识到,平时欺负她最多的人,恰恰正是他自己。
思索间,尽管眉头微蹙,他的仪态依然端庄威严,举止优雅,随着修长的手不紧不慢地轻轻起落,一盏盏华丽的灯座已是被依次点燃,很快,灯火的明光便渐渐充斥满了整个房屋。
虽然明亮,却也染了庄重的肃穆。
他用的灯烛,是最耐燃的人鱼膏,是深海中一种肖似人形的鱼类膏脂提炼制成,传说中,早在一千多年前,始皇帝那无比恢宏壮丽的庞大陵寝,便是以明珠悬挂为日月星辰,以水银灌溉为江河湖海,以人鱼膏脂燃烧为灯烛,永世不灭。
他想传闻中始皇用的人鱼烛,便是他现在燃的这人鱼膏,虽然不醉心奢靡享乐,但他素来也都是用的最好的珍宝,与宫中规格无异。
宫中高湛用的长信宫灯,燃的也正是这种人鱼灯烛。
其实不止是这灯烛,除了身份上与他平起平坐,他也用与他一样的器具,拥有同样珍贵的宝物,亭台楼阁,水榭美人……除了皇帝的龙袍不曾穿上,龙椅上坐的还是高湛外,他应有尽有,与这个帝国实际的统治者并无任何差别。
这是他身份权利的象征,他心醉神迷,乐于享用这一切,接受众人羡慕的眼光,更为此深感荣耀。
但他想自己迟早有一天,可以顺理成章,心安理得地接过那传世玉玺,最终登上那一直以来遥不可及,可望不可求的至高无上的皇帝宝座。
“国师大人!”
柔和的光线下,她已渐渐看清了他蹙眉不悦的面容,不禁又有些局促地起身,目光忐忑地轻轻来到他的身边,又低眸微弱开口道,“是奴婢想要一个人呆着,所以才叫他们都出去的,您不要因此而责怪他们。”
她不想再叫那些无辜的人因她而受累。
“以后也是江家的夫人了,拿出些威仪来,别总是做这种没身份的事!不过几个低贱的奴才,也值得你体恤,这么用心地对他们好?平时多想想你真正该上心的人是谁,头发长见识短,所谓的为他们着想,也不过就只是妇人之仁,小家子气的善良罢了。”
他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只是又忍下心中的愠怒,有些气急败坏地不耐教训道。
她真正该关心的分明是为她操碎了心的他,为何她总是要管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将目光投注到别人身上?真是没有良心的小白眼狼,枉费他对她这么好。
如此浮躁想着,手上却是继续点着余下的了了数盏灯,即便看起来远没有之前那么的气定神闲。
他生气,绾绾听着他的训斥,心里却也是不甚好受。
她不禁也有些不高兴了。
奴才又怎么了?她也只是个奴婢。
想到要一直这样没名没分,不清不楚地跟着他,她倒更希望自己能够做一个生活简单的奴婢呢。
最起码不用操心那些勾心斗角,更不必再与他斗智斗勇。
即便是她这样的小人物,也还是有脾气的,兔子急了还咬人,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然而幻想很美好,现实却很骨感。
素来就胆小,一直畏惧着他的绾绾,即便心有不满,脑海中各种豪情壮志的设想,在面对他的严肃威仪时,也还是一贯地认怂了。
她不禁又吐吐舌,很快乖顺听话地低声认错道,“都是奴婢的错,还望国师大人不要生气,若惩罚我能够叫您舒心,重展笑颜变得高兴起来,您就尽管惩罚我好了。”
“用来用去都是这一招,除了勇于认错外,能不能来点新鲜的招数?”
他当真是恨极了她这副懂事又楚楚可怜的姿态,永远都是积极认错,一直犯错,让他操心又生气。
若是惩罚她真的能叫他心里好受,他早就那么做了,但事实上经过前车之鉴,他发现即便是惩罚她关小黑屋,也不能叫他解气。
非但不能令他开心,反倒更叫他担心,抓心挠肺般地不安与揪心。
无异于隔靴搔痒,饮鸩止渴的事情,他自然是不想再做第二次。
“……”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一直未听见她的回复声,他点完最后一盏灯,不禁又转头看向她询问道,目光却是在触及她的脸孔时,瞬间一愣。
惊讶之余,他的脸色很快又陡然一冷,变得阴沉起来。
“谁打的?你脸怎么肿了?”
他的声音不禁染了些许杀人般的冷厉,宛如凶神恶煞般,威严不可侵犯。
他都没舍得动过她一根手指头,究竟是哪个胆大包天不知死活的狗东西敢打她,若他知道是谁,非要活剐了他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