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连二十日的节假你不高兴?”沈落心中没多大感觉,“你是要节假还是一日的旬假?”于这上面的因小失大不像纪师兄的作风。
好几日过去,他如今摸透的不止是课业,还有纪云生的惫懒性子,大抵他察觉自己在读书上无甚天赋,已经不再强求,只等临时抱佛脚,课业急时寻沈落哭上一哭。
佛脚沈落又心软,纪师兄一番软磨硬泡,逃不了最后指导他如何作文的结果。
“当然要节假!”纪朝回答斩钉截铁,可想到夫子节假布下的课业,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旬假和节假不一样!”旬假才没有这么多的课业。
沈落无奈,将抱住他的纪朝推开。
起开,你拦住我束脚了。
“那有什么不一样!?”
纪朝直起身,看着这几日越显柔和雅致的沈落,语气遗憾。
“我还原想带你去一个好地方。”纪朝眉毛一挑,知晓沈落出身艰难,烛消楼这样的销金窟定然未曾去过。
“什么好地方?”沈落弯下身,头也不抬。
“烛消楼,子立可曾听过?”纪朝一拍校场栏杆,来回搓手压住痛意,眼中煜煜生辉,看着沈落。
烛消楼?沈落动作一顿,心情忽然复杂,自己已有多久未曾听过这个地方了?
沈落起身,保持缄默,那模样落在纪朝眼里便是毫无所知,一时心里生出怜爱。
“我就知你没有去过,师兄疼你,原想旬假带你去看的!”纪朝站在他身侧,连连叹气。
一句“师兄疼你”酸得沈落牙疼,他抬眼看纪朝,手上动作不停:“纪师兄,收点心,纪将军要归朝了。”且说就算有旬假,自己还要归家,算算他有些天未曾见到爹了。
纪朝兴奋的表情一滞,眼中含着谴责:“不要这么说。”怪让他难过的。
沈落笑着摇头,纪朝身上确实有许多世家公子的毛病,可以说是不思进取,可以说是耽于风流,可为人心性却还是洒脱诚挚。
一干学生换好了装束,在校场上集合,一边是射艺课,一边是骑术课,两科交错教习,曹方默选了射艺,沈落还在迟疑时被纪朝撺掇着选了骑术。
面前的马术师傅膀大腰粗,孔武有力,腰上系着短带,一匹英气十足的黑马晃着头,被师傅牵着为学生讲动作要领,随后又亲自上马仔细演示。
其实大多人已经掌握,马术师傅只是在照顾新来的几位学生。
沈落悄悄侧头,看与他一同入学的赵元琅与赵言吾,见赵元琅面色沉静胸有成竹,一旁的小公子一身骑装也十分英气飒爽。
沈落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和脚,忽然思考起那日纪朝的话。
好像我是该练练身体了,沈落微不可察地叹气,如今就盼着能与那位赵小公子抱团取暖。
一边的纪朝看他神色为难,笑容自信:“子立,不用担心,尽管包在我身上!”
沈落看他一眼不说话。
就是你我才不放心,纪朝会是一回事,纪朝教别人又是另一回事了。
到了选马的时候,纪朝一眼挑中了一匹高头大马,牵到沈落面前,一脸狂放笑意。
那枣红大马鼻孔出气,睨着眼看沈落,蹄子颠动几下。
沈落:“……”总觉得被马这匹鄙视了。
他狐疑地转头,视线过去,看着一匹匹油光水滑、鬃毛飞扬的骏马,终于在其中选了一匹看上去还算温顺的白马。
蕲溪书院不是官学却似官学,因为朝廷的扶持,这些用马与宫中马场相通,提的是御马,马儿十分精神,膘肥体壮。
沈落牵出这匹看上去标志又温柔的白马,凑上前去,与它小声商量。
“好马儿,看在我是个新来的,给我点面子,等会儿千万跑慢点,别摔我。”
他轻轻抚着白马的鬃毛,那马儿稍稍低头贴上他的头顶,打了个响鼻,沈落捉摸不透,也不知它是不是听懂答应了。
一旁的赵元琅与赵言吾挑了马匹,苏顷从不远处骑着棕红色骏马而来,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一身劲装压住了书生气,且他本就疏狂俊朗,此时更有种游侠风姿。
纪朝见他模样,心中当然不认输,脚一蹬就上了马,向苏顷而去。
与白马商量完的沈落回头,就见方才信誓旦旦的纪朝没了人影。
“苏长颖,过来!我要与你一决胜负!”纪朝握着马缰绳,扬声要与苏顷决斗。
沈落:“……”纪云生你这个负心汉!!
赵元琅在一旁见他神情生动明朗,像极了啃萝卜被抢走的兔子,两只耳朵生气的一摇一摇,神气极了,一时没忍住笑,心里不知不觉又生出了亲近之意。
沈落见不远处还有相熟的二人,眼睛一亮,似是找到了救星,牵着白马向他们那边走。
“言吾公子……”他刚唤了一声,就见赵言吾小小的身子脚下一蹬上了马,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一夹马腹,身下那匹稍矮的枣红马儿听话地奔出去。
伸出的手顿时停在空中。
沈落:“……”
废物竟是我自己!?
他眼神一转,只剩下一位赵元琅眼神晦暗,看着自己的方向,心中没觉出不对,牵着马儿靠近。
太子殿下方才察觉到心绪,嘴角一抿,猛然间回神压住,抬眼就见沈落凑到他面前,一双眸子里含着希冀,让人心头发软。
飞扬的发丝与湿漉漉的桃花眼在前,赵元琅方才竖立的心防顿时大溃。
谁能拒绝一只兔子呢?太子如是想,面上渐渐有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