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修钧侧头,对正在打量四周的沈落道:“走吧。”
他循着记忆到门前,叩敲三声,而后推门进去。
“学生沈修钧,拜见蔡夫子。”沈修钧垂首作揖,面上一片恭谨。
“珉然兄?”一道成熟干净的中年男声传来,语中似有困惑。
蔡山长难道不是个老翁?沈落跟着沈修钧抬头,便见一位儒雅男子拿着书卷,正看着他们。
“ 蔡凇岳?”沈修钧见到了老熟人,“怎么是你?”
蔡凇岳闻言一笑,放下手中书:“珉然兄,许久未见了。”
沈修钧拱手致意,见他一身服饰,试探道:“小蔡山长?”
“如今正是,二位请坐。”蔡凇岳请二人坐下,为他们沏茶。
沈修钧想到手中的门帖,问道:“我三弟何时与你有的交情?”
“非也非也,”蔡凇岳轻抿了一口茶液,“沉问兄确实请的是我父亲的门帖,只是如今父亲年事已高,我这几年才代他管着蕲溪书院。”
沈修钧点点头,看他的眼神似有考量:“倒是未曾料到,横山是如今的蕲溪山长。”
蔡凇岳对上他的眼神,一时露出苦笑:“珉然兄折煞我了,横山确实是山长,可资历浅薄,也不过是个区区山长,周围可有一群老神仙正盯得紧!”
说着,他将目光转向沈落:“想必沉问兄便是为这位请的帖,这模样,与他父亲当年真是肖了七八分。”
沈落微笑着垂首行礼:“晚辈沈落,见过山长。”
蔡凇岳点头:“门帖放我这里,多日前得了消息,一切已准备妥当,沈小公子明日便可听学。”
沈修钧知他做事踏实:“也好,我家四侄儿便交与横山兄了。”
蔡凇岳看他如今一身似是道袍,想起了沈修钧当年,嘴角带了笑意:“如今科举在即,蕲溪诸多事务,横山便不多留珉然兄了。”
沈修钧没见到恩师,与这位同门昔日也不过是点头之交,便无意叨扰。
“那我们二人先行告退。”
沈落在他身后行了一礼,跟随二叔出了院中。
与来时不同,沈修钧此时带他走的是另一条路,绕过院落往后去,比之方才直接省去一半的功夫,可直接穿行到学舍。
沈落见二叔轻车熟路,料他当年没少来此处。
二人走着,见一个宽阔平湖将两道长廊分开,此时上面还有残荷碎冰。
“二叔在想什么?”沈落见沈修钧神色不似先前那般肆意。
沈修钧稍稍叹了口气,道:“没什么,忽然觉得时过境迁,各有不同罢了。”
沈落想起二叔也是第一次留家这么久,也许那些故友都只是匆匆一面。
“二叔,往后你可还要出府游历?”
沈修钧闻言,难得露出思索之色,良久道:“再说吧。”
沈落其实不大懂得这方面,多问一句:“不知在外游历有些什么乐趣?”
他便是从市井而来,难道自己与叔父所见是两处人间?
沈修钧看他一眼,见到了同龄世家子弟身上少有的拙朴圆融,道:“我如今觉得,三弟当年游学确实妥当。”
人总习惯往高处走,一步一步会看得更远,可原先在山上待久了的人不愿意再下山,只见满眼繁华,便不知山下芜杂。
这便是生民与世家的错位,也是难怪,父亲早先一步就极力推崇府中子弟游学。
沈落在心里琢磨这句话的意思,沈修钧又恢复成原来的浅笑怡然。
“已在山长这里报备,你如今只需整理东西,准备明日听学便可。安生会留下照顾你的日常起居,平日有什么事也可让他通传。”
“侄儿明白。”沈落应道,对明日充满了好奇。
二人走到门口,见只剩下一辆马车,沈修钧掀开轿帘,与冷面的三侄儿对上视线,于是回头对沈落道:“不必担心,应是书院仆役带安生安顿去了。”
沈落点头,见二叔上了马车,想起三哥还在,想要与他再说几句话。
他探入轿内,却见三哥闭了眼,面上似有倦容,于是将要说出口的话又落回心里,与一旁的二叔点头致意。
马车渐渐动了起来,沈意旭睁眼,见二叔在用指节梳理自己的拂尘。
“醒了?”沈修钧抬头看他,眼中带笑。
沈意旭于是又闭了眼。
嘿,这死小孩!沈修钧也不恼,收了目光自顾自晃着拂尘。
沈落与二叔三哥分别,一个人在蕲溪书院找了许久才问到学舍登记的地方,又查了自己的名字,摸索了会儿路才终于走到乙舍,正巧看见安生在门口,一旁马车上的行李还未卸下。
“安生,你在此处做甚?”
安生插着腰,满腔怒意正无从发泄,回见沈落,似是找到了靠山,于是指着里面控诉道:“少爷,这里的人不许咱们入住,竟然将东西都丢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