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半,床头柜上的手机嗡声震动。
尹佳音陷在睡梦中,嘟嘟囔囔翻了个身,伸手随意把电话摁掉,清净了没几分钟,来电者又持之以恒地打了过来。
“谁啊。”尹佳音捞过手机举在耳边,翻身俯趴在床上,侧脸贴着枕头,闭着眼睛问。
“是我,”杨劲没好气地说,“你还在睡觉?”
尹佳音稍稍清醒了一些,但还是很困,迷迷糊糊地跟杨劲解释,“我凌晨五点才睡。”
杨劲沉默了一会儿,说,“那也睡了十二个小时。”
尹佳音想了想,赞同道:“也是。”说完后她感到非常口渴,便坐起来下床穿拖鞋,随后举着手机慢腾腾地晃去了厨房。
喝水的时候,她听见杨劲又问:“那么晚睡是在干嘛?”
“忙工作,”尹佳音叹了口气,“我现在非常缺钱,得多接活,连夜赶画,不然下个月的房租都没着落。”
电话那头杨劲似乎以为她要借钱,反应很快地说“我也没多少钱”、“家里困难”、“等你快饿死了我再接济你”。
尹佳音笑了笑,精神好了大半,但也知道杨劲打电话过来不是找她闲聊的,便主动开口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母亲想见你,”杨劲似乎有些迟疑,“她……想感谢你,做了晚饭,想请你来家里吃。”
尹佳音愣了愣:“……不用吧,不至于。”
“至于,”杨劲说,“你愿意帮忙她很高兴,总得做点什么,不然她心里过意不去。”
尹佳音不免感到难堪和不好意思。毕竟她虽然允诺答应帮杨爱萍的忙,假扮成徐凡去接近邵承,但从上次见面时邵承的反应来看,他可能再也不想看见她了。
“邵承他……不愿意见我,”尹佳音用力抓着杯子,指节都泛白,努力抑制心里的无力感,但还是疲惫到快要虚脱,放轻声音说,“我没帮上什么,还得跟你说声抱歉。”
杨劲说:“没事,我早说了这个方法行不通。但饭还是要吃的,一小时后我来你家接你。”
尹佳音只好答应下来。杨劲就把电话挂了。
连续熬夜的副作用开始逐渐显现,尹佳音洗漱的时候照了一下镜子,发现自己面庞浮肿,黑眼圈又加深了一层。她气恼无比,直呼“要死要死”,赶紧飞快地跑回厨房给自己冲了一杯廉价速溶黑咖啡。
一小时后,杨劲到了。他看见尹佳音就皱了皱眉,说,“你能不能爱惜一下自己的身体。”
尹佳音装作没听见,快步走下楼,站在居民楼的防盗门外搜导航,顺口问:“我们坐公交还是地铁去?”
杨劲奇怪地看她一眼,指了指门前停着的一辆式样老旧的轿车。
尹佳音登时眼睛放光,艳羡地哇了一声:“你什么时候买车了?”
“很旧的车了,”杨劲嘴角抽了抽,“你能不能不要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我记得刚认识你的时候,你身上随便一样东西都能买辆车。”
尹佳音再次装作没听见,走到车前说:“好久都没感受过不用花钱也能坐车的日子了,谢谢你啊杨劲。”
杨劲深深叹了口气,似乎也觉得她这么费尽心思欲盖弥彰也是没救了,之后也不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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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劲的家位于西部城区一个不起眼的居民区,周边工厂林立,巷道逼仄,据杨劲所说他十几年前就住在这里,直到现在城中村的居民们还在日日祈祷拆迁,却不知他们早已被政府遗忘。
他们在其中一间平房外下了车,这里是杨劲的家,杨劲的母亲杨爱萍目前也居住在这样一个像仓库的地方。
但尹佳音了解,杨爱萍并不时常住在这,只是最近招惹了邵承,不得不搬过来避一避——她抛夫弃子,十几年前就丢下杨劲不管,嫁给本地一个富商,创办企业,事业有成。
不过在半年前,杨爱萍的公司和邵氏集团发生侵权纠纷,证据确凿。一旦邵承起诉成功,杨爱萍就会赔得倾家荡产。
走投无路之下,杨爱萍找上了杨劲,杨劲就找上了尹佳音。尹佳音欠过杨劲人情,这个忙她是必须要帮的。
杨爱萍穿着朴素,是一个上了年纪、孤零零的老人。她端着碗,佝偻着背从厨房里出来,看到站在门边的二人,对他们和蔼地笑了一下,“来了?”
“妈,你放着,我来弄吧。”杨劲快步走过去帮忙。
尹佳音很少来客人家,有些无所适从。杨劲在厨房忙碌的时候,她只能陪着杨爱萍坐在饭桌前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