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寻撑着下巴,扭头盯住楚听冬的侧脸。
可楚听冬一点反应都没有,垂着眼,望着面前的卷子,他鼻梁很挺,半张脸挡在阴影里,显得冷冰冰的。
那种熟悉的憋屈的感觉又涌上来了。
“……”钟寻本来是想下课再跟楚听冬说话,毕竟他都想好了,起码要在楚听冬面前装个学习的样子,说不定还能找楚听冬问问题。
但他突然有点忍不住,他怀疑楚听冬到底是不是真没听见,就小声叫他,“同桌。”
“嗯?”楚听冬偏过头,冷淡地应声。
妈的。
你怎么不多装一会儿?
钟寻发现这追人的难度比想象中大太多了,他得猴年马月才能气到钟仲林?说不定钟仲林还没生气,他先被楚听冬气死了。
而且等到课间楚听冬又带着卷子,跟周珩一起去了办公室,他一连两节课都没机会跟他说上话。
上午第三节是体育课。
一中每学期开学第二周都会体测,徐春鸿勒令整个年级必须去,谁都不能偷跑。
钟寻先测完跳远,然后去一千米那边登记,一回头,楚听冬跟他隔了两三个人,站在他身后。
他记得楚听冬好像是脚踝受伤所以退役的,还以为他不会来体测。
恰好从他再往后就是第二组了,他想跟楚听冬一起,就磨磨蹭蹭不肯动弹,问:“老师,还没登记呢,我能不能换到后面那组?”
体育老师是个快退休的老头,发际线褪到了脑后,露出亮堂的地中海。
“行啊,”他眉毛一竖,“我直接给你换到终点线呗?还省得你跑了,多累啊,歇着多好啊。”
钟寻:“……”
被阴阳怪气地撵走了,他只好先上场,跑完回来时,楚听冬这边恰好吹哨。
第一组测的时候,操场上冷冷清清,现在路过的女生却多了起来,还有好几个是其他班的,也推推搡搡偶尔跟着喊一声加油。
显然是来看转学生的。
“我靠,”宋一锦羡慕又嫉妒,“什么时候我也能有这种待遇。”
钟寻没理他,压根没听见他在说什么,等楚听冬一圈跑完,又到他面前时,他跟着几个女生一起喊了声。
其实他声音不大,但那道懒散清澈的少年音混在里面,很抓耳,楚听冬忍不住扭头瞥了一眼,钟寻突然拱起卧蚕,得逞似的对他一笑。
楚听冬第一个到终点,连呼吸都没乱。
但或许是天气太热,他又是容易出汗的体质,鬓角已经微湿,走过来时,汗珠从凸起的喉结滑落,沿着冷白锋利的平直锁骨,没入衣领内。
旁边递水的女生突兀地红了脸,“同……同学。”
“谢谢,我不渴。”楚听冬半垂着眼,礼貌又疏离地拒绝。
钟寻盯着看了一会儿,见楚听冬拒绝了那个女生,他就忍不住作妖。
跑过去时他卷毛还翘着,拦住楚听冬不让他走,“我去给你买水,很快就回来,你可别走啊,就在这儿待着。”
一千米而已,放在原来训练时,连热身都不算,楚听冬也不想喝水。
但钟寻像撒手没的小狗一样跑了出去,楚听冬根本来不及拦住,他也确实不到两分钟就回来了,硬塞给楚听冬一瓶冰镇过的矿泉水。
“……”楚听冬只好接住,在树荫底下,他给钟寻转了买水的钱。
钟寻一愣。
“谢谢,但是下次别这样了。”楚听冬不在乎别人怎么知道他性取向,也不想管钟寻为什么跟他折腾,但他觉得有必要说清楚。
他眼瞳漆黑,显得阴郁且冰冷,话说得更直白,“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我也没有谈恋爱的想法,抱歉。”
-
等到下课铃响,钟寻都没回过神。
他忍不住爆粗口,羞愤地涨红了耳尖,浑身血液都好像倒流向头顶,他有点想骂人,可是又不能怪楚听冬自作多情。
因为他就是在故意招惹。
“寻哥,去打球啊。”宋一锦跟几个男生勾肩搭背地走过来,纳闷地看了钟寻一眼,也不至于热成这样吧?
脸都烧红了。
“打个屁。”钟寻咬紧齿缝,挤出一句,然后扯起外套兜帽扣在脑袋上,头也不回地朝后操场走了,是他们平常逃课的路线。
太丢人了,钟寻直到晚上都没再去学校。
晚自习时,楚听冬收到了之前高中校园群里的消息,有人出资料,高三全科,可邮寄,也有电子版的题库和课件,很全,但也很杂乱。
【-:已转账。】
【-:这个地址。】
他填了一中宿舍,对面很明显愣了愣,打字都慢了,根本没听说过这么一个小城市,更何况宁城一中。
楚听冬带了电脑,但老校舍并没有接网线,而且晚上十一点就会熄灯断电。他只能请病假,然后在学校后街找了家网咖,整理资料。
手机搁在桌旁,屏幕时不时亮一瞬,都是不同号码发来的消息。
白色的消息框内涌出大片黑字,扎得人眼疼,甚至有点触目惊心。
拉黑都拉不完,他索性不再管。
过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消停,却又冷不丁地震了一声,楚听冬眉头蹙起。
【薛赫:草,你怎么在线啊,过来双排?】
今晚回不了宿舍,只能在网咖通宵或者找个宾馆住,楚听冬就去跟薛赫开了局排位。
钟寻在台球厅待了一下午,握球杆的手开始发酸,才稍微缓过劲来。
什么人啊。
说话未免太伤人了。
他都觉得他对楚听冬都有心理阴影了,尤其是被宋一锦他们连推带搡弄到网咖,然后一抬头看到那个眼熟的挺拔背影时。
就,浑身一僵。
“卧槽,这学霸怎么在这儿啊。”宋一锦也发现了,吃惊地瞪起眼。
他对转学生很无所谓,反正一看就是老徐的重点培养对象,跟他们不是一路人,也玩不到一起,万万没想到这人会深夜出现在自己家的网咖。
更让他震惊的是,楚听冬好像玩得还不错。
尤其是甩狙,宋一锦时常蹲守各大战队的直播间,那个动作一看就是熟手。
“哥们儿,”观战了一整局之后,宋一锦忍不住开口,“我这儿还有两个人,要不要一起三排啊?放心,我俩都是五阶。”
最高是七阶,不是职业选手,能玩到五阶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楚听冬没拒绝,“我队里还有个朋友。”
“都行,那就一起,”宋一锦拉过王庞,说,“四排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