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卉也做出无辜的表情,认真解释,“对啊戴老师,当时我和戚百合看见梁讫然捡了您的钱包,还叮嘱他一定要还给您呢,他当时也答应了,咱们都说得好好的,那事儿肯定不是他干的。我觉得您可以去查查在我们学校贴吧发帖子的人,说不定会有什么新线索呢。”
老戴把茶杯重重地搁在桌上,语气很不友善,“你当我跟你们一样游手好闲呢?作为学生不好好学习,整天想着跟老师作对,还有没有一点儿学生的样子了?”
说着,他把头转向梁讫然,加重了语气,“尤其是你!明天上午让你爸过来一趟。”
几人最后被释放的时候,只有梁讫然一个人被请了家长。
戚百合松了一口气,刚要走出办公室,老戴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把你那花里胡哨的指甲给洗了,明天我要检查!”
三个人不用看就知道他在说谁,戚百合恭恭敬敬地回头,俯身应道,“知道了戴老师。”
戚百合面上谦恭,心里却在滴血。
她刚做的彩绘啊......
几人出了教学楼,梁讫然一直若有所思,靳卉以为他是担心明天的事,随口安慰道,“没事儿,反正老戴当着你爸的面动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还有什么不习惯的?”
梁讫然不满地瞪了她一眼,“你知道什么?我是在想这事儿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靳卉惊奇地和戚百合对视了一眼,“哟,你这脑子什么时候办的入职手续?”
梁讫然估计是没听懂这句话,自顾自地说,“肯定是那个小白脸呗,他当时不是也在操场谈恋爱呢,碰巧看到我们拿钱包了吗?”
他说这话时,戚百合的手机正好震动了一下,她一边回消息一边笑,她发现梁讫然这人有一个不怎么明显的优点,那就是怜香惜玉。
连靳卉都能看出来辛其洲向来我行我素,清高得要命,根本不可能参与这种事,可梁讫然偏偏就能闭着眼睛把屎盆子往他身上扣。
“你是没看见当时蒋初妮的白眼吗?”靳卉怒其不争地戳了戳他,“如果真是他俩,那也只可能是蒋初妮好吗?”
梁讫然把书包斜着背在肩上,不屑地看她一眼,“跟你这种花痴没话说,总之这事儿没完。”
说罢转头看向戚百合,“百合,去吃砂锅粉吗?学校后门新开的那家,生意可好了。”
戚百合刚收起手机,摇摇头,“今天有事,你们去吃吧。”
梁卓的钱还没还,梁讫然是把他的一千二拿给她了,可戚百合自己那份儿还没着落呢,丁韪良有段时间没回家了,她也一直没找到机会跟他讨生活费。
眼下,她只能想想其他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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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机坪是沅江市最负盛名的酒吧,规模不大,生意却场场爆满,戚百合坐公交赶到翡翠路的时候,暮色还未完全被黑暗掩盖,泛着橘紫色霞光的天空之下,停机坪门头上的招牌灯才刚刚点亮。
她熟门熟路地走进去,虽然背着书包,但却没有人阻拦,原因无他,酒吧里的人几乎都认识戚百合,作为他们老板阮侯泽的干女儿,戚百合称得上这里的常客。
戚百合走到吧台边,熟稔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柠檬水,问调酒的小帅哥,“你们老板呢?”
小帅哥给她递了根吸管,“没来呢。”
戚百合皱着眉掏出手机,一边发信息催他,一边抱怨,“这人一天不当太皇太后都急是吧?明明跟我说已经到店里了。非要别人等他。”
阮侯泽没回她消息,戚百合坐了一会儿,看到了自己的指甲,叹息一声,去了后台的化妆间。
阮侯泽这人做男人不行,做生意头脑还是可以的。停机坪之所以能在酒吧林立的翡翠街杀出一条血路,凭的不是他家的酒不掺水,而是店里每天晚上定点表演的百鬼夜行和风Trap舞蹈,这在那个年代完全称得上先锋。
因此,阮侯泽在化妆间高价养着一批舞蹈学院的美女姐姐,个个人美声甜,身段妖娆。戚百合的指甲就是那群美女热心给做的,如今老戴下了死命令,她又得腆着脸让人家帮她卸了。
“干嘛要卸啊?你知道这彩绘的指甲出去做得多少钱吗?”跟戚百合比较熟的石悦托着她的手,很不理解。
戚百合皱着眉,“我跟你们不一样啊,我还没上大学呢,学校管得严。”
石悦从她包里掏出卸甲棉,唏嘘道,“我读高中的时候也没被人这么管过,那时候天天在外面练舞,学校老师压根见不着面。”
戚百合另一只手托着腮,专心研究着悦姐今天的假睫毛,漫不经心地说,“可我不会跳舞。”
石悦小心翼翼地帮她卸甲,头也没抬,“要我说你唱歌那么好听,就该走艺考的路子,长得漂亮,嗓音条件又好,到时候上了音乐学校,再去参加个什么选秀,怎么就没前途了?”
之前暑假的时候,戚百合来停机坪玩,上台唱过几首歌,也就图个乐呵,她没有想过把这个当成以后的事业,但是石悦听过之后表示惊为天人,明里暗里表达过很多次,如果戚百合愿意走这条路,前途必定会一片光明。
戚百合听她又提起,本想谦虚一下,还没开口,化妆间的门被人推开了。
阮侯泽风尘仆仆地进来,把驼色麂皮夹克脱下来挂在衣架上,然后车钥匙随手丢在梳妆台上,语气很是不满,“你还拱她?本来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再夸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石悦挑了挑眉,很不以为然,“确实是天赋异禀。”
“她是不是天赋异禀我比你清楚。”阮侯泽扶着椅背,站在戚百合身后,看样子是真的动了脾气,打量着石悦上了一半妆的脸,“你是不是最近又胖了?再这样要扣工资了啊。”
戚百合有些不好意思,回头看他,开玩笑缓解气氛,“你干嘛啊?又怕别人夸我,抢了你风头?”
阮侯泽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你那点天赋连你妈都比不了,还敢跟我叫板?你干爸我当年在世青歌唱赛上大出风头的时候,你连颗受精卵都不是呢。”
这话说完,戚百合一直没抬头,阮侯泽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提起了戚繁水,眉头皱了皱,把石悦打发走了,“你去换衣服吧,我来。”
石悦走了,阮侯泽接替她的座位,捧起戚百合的手继续,俩人之间一时有些沉默,只有卸甲棉反复摩擦指甲的声音,阮侯泽悄悄打量,戚百合半垂着头,像是真的想起什么伤心事了一样,低落无声。
阮侯泽知道,不是不能在她面前提起戚繁水,是不能提起她妈之前唱歌的事儿,戚百合这丫头看着洒脱随性,固执起来也要命,就比如她一直觉得,是她的降生断送了戚繁水的歌唱事业,拖累了她的人生。
那年阮侯泽大出风头的时候,跟他同在一个艺术团的戚繁水也不甘落后,作为花腔女高音歌唱家,表演接连登上省电视台,是他们合唱团风头最盛的女高音,如果不是遇见了丁韪良,她现在的成就不可丈量,退一万步说,或许也不会像如今这般芳年早逝。
万般往事,无法细说。阮侯泽心软,语气也柔了几分,“今天找我什么事儿啊?”
戚百合撩了把头发,煞白的小脸挤出一抹苦笑,“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想你了,来看看你。”
阮侯泽没说话,帮她卸好以后,抽了张纸巾给她,“自己擦擦。”
“哦。”
阮侯泽拖着椅子到旁边坐,从烟盒里摸出了一根烟,刚要点着,看见戚百合脚上那双被荧光笔染得花里胡哨的小白鞋,瞬间气儿不打一处来,尖着嗓子,“你亲爹就是这么管你的?穿这么双破鞋?”
戚百合低头看,顿时语塞。她不好意思开口说这是自己作出来的。
阮侯泽扔了打火机,从钱包里掏出一沓百元大钞,“去买双新鞋。”
无心插柳柳成荫,但戏还是要演下去。
戚百合表情带着几分委屈,几分落寞,不情不愿地接过了钱,确保装进书包了,拉链拉上了,她嘴角才绽出笑,“谢谢阮老板,阮老板生意兴隆,大吉大利。”
阮侯泽这才意识到上当,眼看着戚百合蹦蹦跳跳地走了,他用力在烟灰缸上弹了下烟灰,不知是生气还是好笑,转头朝石悦说,“我看这丫头当演员挺有天赋。”
石悦耸了耸肩,答非所问地接了句,“确实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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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化妆间的时候,店里的地灯已经安排上了,阮侯泽从日本高价淘回来的那套音响设备确实牛逼,戚百合脚步顿住仔细听了几句,陈淑桦凄迷缱绻的嗓音流淌出来,柔情没少,还多了几分诗意。
“留人间多少爱,迎浮生千重变。
跟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她哼着歌儿走出酒吧,蓦地想起戚繁水生前最常跟她说得一句话。
后悔是最没劲的事。
所以她从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