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家时他正值青壮,孩子还没有尚未出生。可是现在已是中年妇人,比他走的时候都要年长许多。
“嗯?”魏太子看着文竹郡主的背影,突然察觉几分不妥。
文竹郡主走的步伐很慢,像是拖着腿再走似的。身体也时不时摇晃,多少有些踉跄的模样。虽然在努力控制,但不能看出其身体虚弱。
“你把她怎么了?”魏太子怒问鬼将,“答应放她走,还暗中动手脚吗?!”
“方才交手,她已受创。”鬼将十分平静,“但不会伤及性命,休养几日便能恢复。现在的她,依然拥有常人的体魄。”
“常人的体魄……”魏太子没有感觉到踏实,反而把心提了起来。
四阴山的鬼魅虽然恐怖,但很多时候人心之险远胜鬼魅。
魏太子脸色阴晴不定,一双眼睛盯上王世杰。
方才注意力都在鬼将身上,多少忽略了这个王家的子弟。
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太熟悉了,他身边曾经养过很多这样的人。
欲望,阴险,不择手段……
“大魏为何会派人来四阴山?只是为了救我么?”魏太子想到一个问题。
他本就是权谋心机的行家,稍微想想便不难明白个中关键。
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过去这么多年,朝堂早就没有了他的位置。以前或许是真心来救他,现在绝对不会有那种可能。现在他唯一有价值的东西,只有前太子的身份。而文竹郡主又是他的女儿……
再看王世杰和那些武士,有意无意的将文竹郡主围在中间。
貌似是保护,实则暗藏杀机。魏太子甚至看到在王世杰的眼神授意下,许多人已经按上了刀柄。
他们都看出文竹郡主受了伤,不愿意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只要离开鬼将的视线,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动手。
“文竹有危险。”魏太子不关心背后的博弈,但不能不在乎自己的女儿。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也不能冒这这风险。
“不能放其他人走!”魏太子对四阴鬼将道,“那些人会对文竹不利,他们得留在这里。”
“本将放她离开,过往便已经了结。”鬼将不打算插手,“离开之后是死是活,都已和本将无关。”
“与大魏无关,与你王家有关。那个王世杰,是你王家的后人。”魏太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文竹郡主觉得鬼将认不出王世杰,魏太子却知道鬼将早已辨认出自己的血脉。
身为四阴山的主人,又怎会和一般鬼魅相同。
只不过军人以服从先,鬼将奉命守在此处,不为亲情血脉所束缚。
“臣子谋算主上,此为不忠。临阵暗害同袍,是为不义。当你的面耍弄心机,是为不孝。如此不忠不义不孝之徒,若是就此纵容放任,你有什么资格镇守四阴山……”
魏太子滔滔不绝,四阴鬼将依然不为所动。
再如何耿直不知变通,也不会这么短时间内被忽悠两次。
“况且,难道你就不觉得耻辱吗!”魏太子按下心中急躁,继续以言语相激。
“王世杰这些行径,哪一点有王家子弟的样子。还有其他那些人,更是军人的耻辱。想大魏当年,军士何等悍勇。可是看看现在,全都是败类。令为将者耻辱,让百万军魂蒙羞。就该都留下做阴兵,好好调教才是。”
鬼将认真思索了一会儿,再次点了点头。“有理。”
身形化作烟雾,呼啸着扑出。几个呼吸的功夫,刚刚走远的人又卷了回来。
不包括文竹郡主,只有王世杰和那些武士。
“怎么回事?”
“为什么又回来了?”
众人不知所措。
鬼将道:“与其为人鹰犬,不如另寻机缘。”
众人一脸懵逼。
有反应慢半拍的,甚至还开口询问,“什么机缘?”
鬼将的回答非常直接,挥手在空气拂过。
一道青芒闪过,武士们陆续倒在地上。魂体飘出体外,为守在一旁的阴兵引走。
只剩下两个人还活着。
一个是提前做出反应滚地躲过的王世杰,一个是在卢陵塞拿到木符的年轻武士。
“您这是何意?”王世杰又惊又怒。
“王家子弟,当沙场上博取功名,何时介入过庙堂之争。远在他处的管不到,你就留下来由我好好调教。”鬼将的语气第一次有了情绪的波动。
“不过现在的你,算不上真正的士卒,暂时以活人之身相处。待有了几分样子,再化身阴兵入我军营”
“啊?”王世杰大惊失色。
原来鬼将认出了自己,知道自己是王家子弟。这番言语也似乎颇为照顾,好像开了什么后门似的。只是这种照顾,他一点都不想要。
活人被鬼调教,调教差不多了再变鬼,怎么听怎么觉得味儿不对。
但是到了这一步,也没有他拒绝的机会。
鬼将卷起一阵狂风,带着王世杰和阴兵离去。剩下那个年轻武士,站在那里瑟瑟发抖。
“看来你命不该绝啊。”魏太子注意到年轻武士手中木符,眼神转动似有些思量。
年轻武士不太敢和魏太子交流,见鬼将带着阴兵全部消失,转身就想跑。
“你现在这样走,回去也是个死。不如听我几句话,说不定能有好处。”魏太子喊了一句,年轻武士不由得止步。
“什么好处?”武士回头。
“我送你一场富贵如何?”魏太子笑了起来,“虽然已经离开魏国多年,但在几个隐蔽处藏有许多珠宝。你只需回答我几个问题,再帮我送几个口信,那些珠宝全是你的。”
“我凭什么信你?”年轻武士不相信。
“你去看看便知。”魏太子道,“我当年离京时有做安排,留有藏宝七处。每一处都有其他藏宝的地图,环环相扣彼此联系。我把第一处告诉你,你便能知道其他的地方。”
“那你凭什么信我?”年轻武士还是保留警惕。“如果我拿了宝贝,不帮你做事呢?”
“你是有义之人,否则刚才就死了。”魏太子无所谓道,“而且我只是想知道,那些老朋友还有没有活着的,帮我捎些口信。心中一点念想而已,成与不成都是无妨。”
年轻武士犹豫了一会,抱拳道:“殿下请说。”
魏太子笑了,笑的很开心。但是眼神深处则有些异样,隐藏着阴郁的寒意。
囚在四阴山被人渐渐遗忘,即便有怨气也不会迁怒他人。但是利用他还有他的女儿,这笔账却不能不算。
“既然你们想争,那就让你们争个热闹,争个痛快……大魏,朝堂,谁都无所谓了……敢利用本宫的女儿,都去你奶奶的。”
……
前朝太子陷令圄,居夷而不忘故土,梦魂犹绕。古稀偶遇乡客,托付身家议捐,为家国盛尽终力。人云,质朴忠诚,国之义士也。
《青洲志·魏记